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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花
□颜凤仪
  有段日子不开心,把自己关在屋里,只跟一个朋友叙了几句,朋友突然说,把地址发来,送你点东西。几天后便收到了一个细长的快递,拆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八九只含苞的风铃花。
  风铃花在暗无天日的快递盒里颠簸了几天几夜,重见光明时有些没精打采,花枝上点缀的细小的叶子干巴巴的,花苞也垂头丧气,佝偻着腰,整幅画面疲软又无力,就像一群受了重伤的战士躺在病床上,再也吹不响冲锋的号角。我轻轻取下花枝根部保湿的纱巾和缠绕的皮筋,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下枯萎的花叶,然后把她们放到注满清水的花瓶里。
  这时我才得空观察她。纤细碧绿的躯干上分出许多旁枝,每一根枝条尽头处都长着几片细小的锯齿状绿叶,绿叶拥簇着一粒粒或大或小的花苞。花苞们在提前做着绽放的练习,把自己挤成花朵的形状,远远望去,像是枝头挂着无数只青绿色的迷你杨桃。水分通过根茎缓慢输送,风铃花终于喝饱水,挺起胸膛,伸长脖子,把头仰起来,准备对着天空高歌一曲,也有些被沉甸甸的花苞压弯了腰,偏又不服输地把头探向远方。几十朵淡粉色的花苞蓄势待发,像是过年前夜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提前宣告了欢庆的到来。
  突然,一朵初绽的风铃花闯进我的视线。她小心翼翼地展开花瓣,又不敢开得太盛,只小小地开了口,就像扒开了一扇狭窄的窗户向外窥视,确保安全后才敢放心地舒展身躯。
  这娇嫩的花熬过了多少颠簸和黑暗,才等来此刻的绽放!
  我心里一动。一朵花,只需要阳光、空气和水就能生长——可这空气要新鲜,你从来不曾见哪一株花在密封的玻璃罩里畅快盛放。在风到达的地方,他裹挟着来自远方的问候来看她,那是山谷里布谷鸟跃上枝头的一声低语,是千里之外密布的黑云中洒下的第一滴清凉的雨露,是另一朵花跨越万水千山而来的深沉爱慕。日暮的阳光下,你看见她轻颤的身姿,便悄然无息地了然了整个世界的动向。
  是的,你永远看不到一株花在密封的玻璃罩里盛放。她可以生长在峭壁悬崖摇摇欲坠的沙土中,也可以顽强地在青石板砖中挤出一席之地,可她就是不能接受被隔绝的孤单的生活!
  世间万物,总是有了水暖才有冰融;有了花开,才有一拥而上的蜂蝶。世间万物总是一物推一物,一环扣一环,每一个个体都离不开其他个体,正是在不断的被推动和推动中,万物不断成长。
  想到这里,我拍下这朵风铃花发给朋友。之后,我脱下睡衣,换上衣柜里尘封的衣服,准备出门去拜访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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