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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为媒
□刘焦莉

  花儿被一个放蜂人娶走的 消息,像燕子的剪影溅起涟漪, 半个早晨就传遍了太行深处的 花溪村——花儿生长的地方。 花儿家的左邻是“云溪斋”, 民国一位画家的老宅,不知何年 成了进山写生者的歇脚地。远亲 不如近邻,画家们有个头疼脑热, 想喝碗葱姜酸汤发个汗,都会跟 左邻右舍求助。 花儿七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午 后,太行山的云根石生出黑云,霎时 乌云密罩,山风呼啸,大雨如注。雨 停了,花儿跑到院里,见地上躺了根 半截电线,遂弯腰去捡。“砰”的一 声,花儿触电伏地。花儿娘闻声跑 来,刚要去拽,被同样闻声跑出屋来 的两位画家喝止。画家急忙找来根 干木棍,挑走线头。又急忙给花儿 做人工呼吸,却不见心肺复苏,便立 即驾车将花儿送到医院抢救。人抢 救过来了,医生长吁一口气说:“人 是救活了,但右手坏死必须截掉。 右脚不截也会跛。” 花儿的同龄伙伴们都去几里外的村子上学,她眼巴巴目送,神情沮丧地蹲在矮墙根看花听蜂嗡嘤。一天花儿娘让她去给云溪斋几位画家送槐花山韭菜包子,屋里几个画板上夹着的画,磁铁般吸住了她的明眸。一个画家边吃包子边问她:“喜欢吗?”她点点头。画家夹上一张干净的画纸,递给她笔,“画吧,画啥都中。”
  她左手接过笔,在纸上画了并蒂牵牛花,花上飞只肥肥的蜜蜂。
  几位画家惊异夸赞。以后她就常来这里识字,听音乐,画画。画家们这个教一笔,那个说一句。花儿画的花越来越有韵致。他们教她在纸上画,专门画花。
  花儿心花怒放。不料,爹突然病逝。花儿娘把她许给本村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花儿极度嫌弃地说:“我才十九,不嫁。”花儿娘说:“我老了,你不会干活。家里重活得有人干。人家娶你个累赘,你还当自己多金贵。”
  花儿黯然神伤。宁为玉碎,心扉只为中意人开。外加心里念记着画,就天天闷头画。开始男人没说啥,反正不能干活,画就画吧。后来男人拉她,她从身上掏出剪刀对男人说:“不要碰我。”男人先是一惊,反应过来朝她怒吼:“滚!滚!你娘哄俺!”
  娘不向她,打发不出的累赘,嫌她不能嫁鸡随鸡。村里人讥笑:“看她会嫁个啥?”画画也排遣不了心中的积郁,她来到开满山花的僻静崖边,谷涧起香丘。“娘,累赘去了——”她从哭似的回声中听见振翅疾飞、上下翻滚的音流,旋律耳熟,对,她在云溪斋听过的钢琴曲《野蜂飞舞》。活泼的音乐越来越近,一群蜜蜂簇拥一位年轻人朝这边疾步走来。她泪眼蒙眬中像看见幅飞动的蜂画。
  放蜂人来到花儿跟前,关掉音乐,蜂们散开钻进花丛。放蜂人警惕地向花儿打招呼说:“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花溪村那位画花的花儿。”
  花儿吃惊地问:“你是谁,你咋知道我?”
  “我是放蜂的,夏秋天都在这山上放蜂,在村北头租房。大家叫我蜂哥。我老是在村外,你不认识我。可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那些画家们常找我的蜂画画,买蜜,说你画的花儿会笑,蜜蜂会飞。你那张处女画还在我那里呢。”花儿听得眼里泛起薄雾。
  “刚才听到你的喊声,山神催我来了。”花儿神情茫然地瞅着蜂哥。
  “你应该继续画。这漫山遍野的花,谁看给谁笑。”
  花儿用惊恐的眼神扫视花海,嘴唇嚅动。
  “你的遭遇我都听说了,你的魂吓飞了。我给你喊喊就好了。”随后,他将“花儿回来吧!”连喊三遍。花儿禁不住失声痛哭。
  “我天天出来训蜂,你不嫌弃,可以坐我的车来这里画。”
  冬天,蜂哥带着蜂和花儿转场南方。花儿随蜂寻花,似蜂勤快。日日有花开。笔下花情万千。画家们参加画展,带上花儿的画,大幅小幅售罄。花儿绽放花样的笑颜。花儿尽自己所能,建了一所山村残障学校。
  蜂哥在心里跟花儿结了一百次婚。可蜂哥的家人跟蜂哥摊牌说:“她结过婚,岁数比你大,又做不了家务。青头丝娶个二婚,不值。画的花再好,蜂也采不了蜜。”
  蜂哥听了,心像给蜜蜂蜇了一样,一阵阵钻心疼。他也跟家人摊牌说:“你们不懂她,花儿我娶定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要把我逼成梁山伯。”
  六月六花儿生日这天,画家们为她和蜂哥主持婚礼。残障学校的孩子们随着《野蜂飞舞》欢快的旋律起舞,花儿的百花图嫁衣上落满了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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