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清
　　意外地收到美桦先生亲笔签赠的新书，是一个雨后初晴的夏日中午。翻开《羊的童话》，先读序言和后记，再翻翻目录，就知道，这不是童话，而是美桦先生多年来摆过的“龙门阵”。不管在现实中，还是在文字里，美桦先生都是讲故事的高手。
　　可不，开篇《童年的玩具》，瞬间就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对于三十多年前的农村孩子，三角板、弹弓、铁环是熟悉却奢侈的玩具。作为一个女孩子，弹弓和铁环的乐趣没能体会，到处搜罗烟盒折三角板、想方设法把小伙伴的三角板赢过来是一大乐事。那时候，每个孩子的书包里，都可以掏出一叠花色不一的三角板，关于三角板的玩法，美桦先生写到了“吹、拍、推”三种。“每到课间休息，教室外的空地上，总能看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半蹲半趴，撅着屁股，偏着脑袋，鼓着腮帮，嘴里‘噗噗’有声，或咬紧牙关，抡起巴掌，使劲地往地上拍。孩子们就在腾起的灰尘中，分享着战胜对手的喜悦。”这场景，让人忍俊不禁，又分外亲切，那不就是童年的自己吗？
　　在“童年飞歌”部分，像这样如临其境的人、事、物比比皆是，《儿时的副业》中以扯山草、拧松果、挖中药等力所能及的劳动换取微薄收入的不易简直感同身受；《偷油嘴儿的故事》里打酱油半路偷吃、瓦片碾稻搓米、野外烧山菌、吃糯米酒过量醉倒几个故事无不趣味盎然；《特殊的佳肴》里香蕉丸子、水炒肉、烧红盐、糯米饭等物质匮乏年代的奢侈佳肴，如今读来依然令人垂涎欲滴……
　　这些生动的故事，发生在美桦先生笔下一个叫乌地吉木的小山村，当然也发生在张村、王村、李村；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和“我”的亲朋好友，也同样是小明、小华、小强等同属于那个年代的孩子和他们的亲朋好友。那是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贫乏到什么程度呢？美桦先生写道：“十天半月才能打一次牙祭，喉咙里时时能伸出一只手来，捞着带油星的东西都敢往嘴巴里送。”就是这样的年代和生活，在美桦先生的笔下，童年记忆也尽是简单而纯粹的快乐、朴素而真挚的深情，似童话般明媚美好。
　　“涉世之初”“品尝人生”“世相百影”三个部分的27个篇章，有着更为清晰的时代烙印。不管是《“跳龙门”》《难取的工资》的一波三折，《我差点被送进麻风病院》《第一次上手术台》的啼笑皆非，还是《幸福的半间房》《快乐大本营》的苦中作乐，都有着非同寻常的现实观照的意义，使人唏嘘感慨。或许，这也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怀抱乐观和希望向前，美好的生活终会如期而至。
　　我最喜欢的，还是美桦先生对人物的生动刻画。
　　“刘朝东身材魁梧，粗手大脚，两颗向外飞出的大门牙威风凛凛，一说话唾沫星子乱溅，洪亮嗓门像大喇叭一样。”“他让病人脱下裤子，端坐在凳子上，自己半跪着身子，伴随着呼呼直喘的粗气完成打针的系列动作：夹着棉球的手术钳往病人屁股上一擦，然后用嘴叼住；左手粗壮的大拇指和食指按住病人的屁股，高高翘起3个手指严阵以待；右手拿起针，从左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缝间扎下去；从嘴里取下手术钳，压住针脚拔出针头。针还没推完，他已经紧张得出了一头的汗水。”就这样，赤脚医生刘朝东粗犷爽朗却是“打针显得异常吃力”的形象跃然纸上，如在眼前。炊事员老祁、民办教师倪德全、民兵连长郑大奎、乡村调解师刘老师、情深义重的小木匠……美桦先生用举重若轻的笔触、行云流水的语言，把这群普通人和与有关的世相百态描绘得饱满生动、入木三分。
　　读完美桦先生的“龙门阵”，已不能简单用“共鸣”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受，那更像是一种穿越与体验，回到生活与成长的现场，满怀欣喜和期待，体验生活的快乐与艰辛，见证社会的变化与发展。对《羊的童话》，著名作家吉狄马加如是推荐：“真正的写作者，总是在记录生命过程中最难忘的经历，但如何将个人生命经验成功地呈现，并在他者的心灵世界找到共鸣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作家李美桦的这本书，就让我再一次获得了这种认知上的喜悦和感动。”
　　的确，生活不是童话，但美桦先生的文字，处处洋溢着童话般的温情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