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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能有多能
□肖 遥
  一到夏天,我们这个火炉城市,室外温度动辄蹿上40度。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灼热的空气里变形,走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会担心鞋底粘在地上;等的人若迟迟不来会怀疑他在途中被晒化了;在餐厅里点“铁板烧”的时候会心虚,因为感到与之同病相怜。
  夏天的朋友圈里都会掀起晒旅途的攀比,最好是你离开的城市犹如火坑,而你抵达的地方脉脉春风冰雪消融。每个点赞党心里都藏着一场说走却走不了的旅行,只好看着别人的行程流口水。有这么多人暗搓搓地围观,就使得旅游这件休闲佛系的事变得具有了竞争性,尤其是大夏天选择哪天出行有点像炒股,追高还是杀跌,可以参考天气预报,但天气基本不会跟着预报走,只能靠运气,运气好的话,完美避开了最高温的那几周,那这个夏天就算是赚了。
  留下来的人不得不忍受酷暑的煎熬,暑热导致心火,人的脾气也会变形。公司里也频发吵架事件,办事的和工作人员吵,前台的和后台吵,后台的和主管吵,终于主管老袁忍无可忍了,他准备开个会,强调下作风纪律问题,可能老袁觉得天气原因导致的情绪问题也没必要小题大做,就站在大厅的角落开始讲,台词大意是,这几天诸位工作都有点涣散,最好振作精神,迎三伏战酷暑……他情绪激昂声音嘹亮,坐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咪“嗖”地站起来,尖声质问道:“老袁你说谁涣散呢?你要是说大家,就站在大厅中间说,或者走来走去地说,你站在我跟前,是在批评我吗?我迟到了?早退了?调皮捣蛋了?没精打采了?”随着小咪将文件夹“啪”的一声摔桌子上,老袁的激情碎了一地。
  小方却观察到,暑天虽然不好,但又不是对他一个人不好,毕竟40度的高温,热得连最狡诈的办公室权谋者都偃旗息鼓了,爱战斗的人一不小心会原地爆炸,但他们最多一对一互掐,大规模碾压式的权力套路反而少了,公司会意外地进入了一段“不折腾”的安生期。可以连续看烧脑的书超过一个月无人打扰了。夏令时的午休时间长,还可以睡一个自然醒的午觉,一想到这个好福利随着秋天到来就没有了,感觉像偷来的一样宝贵。这么好的时光,简直连外出度假都不舍得。
  灼热的阳光能够给慵懒者以借口,也能给敏感者以能量。捷克作家博胡米尔·赫拉巴尔就超级迷恋夏天,他在写小说《我曾经伺候过英国国王》的时候,坐在阳光下的一个矮凳上,阳光照在哪里,他就把矮凳挪到哪里,他面前的椅子上放着一架打字机,打字机的声音响彻他妻子的耳畔,犹如她打工的饭店里将好多勺子扔进镀铬的洗涤机里一样悦耳。博胡米尔自述他顶着夏天刺眼的阳光,会产生“一种轻盈的无意识状态”,文字从手底下欢快地涌出来,汩汩不绝……小说只用十八天完成,从完稿到出版,只字未动。听上去好像博胡米尔拥有某种特异功能——将太阳能直接转化成文字。但我由此判断出,布拉格夏天的太阳底下,绝不会超过4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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