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蝉鸣
沿河风光带的夏季,是蝉的王朝,是绵绵不绝的蝉鸣声 声呼唤来的。 “咿呀咝咝——”“咿呀咝 咝——”,蝉鸣,从清晨开始。 清晨,蝉鸣流水般婉转在 风光带岸,仿佛第一声打啼的 鸡鸣。那时候,早行人尚未出 行。我习惯早起,若无琐事缠 身,便走进风景里散步,蝉鸣 往往“恭候多时”了。唐人李 咸用《早蝉》诗云:“门柳不连 野,乍闻为早蝉。游人无定 处,入耳更应先。”似怨蝉鸣声 迟,岂知蝉鸣远在游人先。晨 风轻吹,蝉鸣在晨风中飞扬, 如风清凉。旭日初升,蝉鸣也 在阳光下明媚,似乎透明。 夏日,小城里的人爱去人 民公园或沿河风光带,佳木秀 出繁阴来,或早或晚,散步,纳 凉,聊天,消夏。蝉鸣,早晚不 停,深情伴奏,平添生机。 人民公园宽敞洁净,古香 樟、广玉兰错落有致,稀疏的杨柳和桂树,枝繁叶茂,撑出大片阴凉。公园里散步,曲径通幽,随意闲适。树下,独有的清凉和芬芳,如凉风轻拂,清流润心。树上的蝉鸣,随枝叶疏密高低起伏跌落,层层叠叠,绵绵不绝,波浪似的在公园里荡漾开来,演绎着鸣蝉的香樟之恋、玉兰之恋。公园多深,蝉声多深。
走街串巷,走进沿河风光带,一份鸣蝉的垂杨柳之恋和白杨树之恋在等着你。临河的垂杨柳和白杨树守护着小河,与河道相依相偎。香樟树、桂花树、合欢树点缀,山水画般渐次铺开。风光带漫步,如在画图中。蝉鸣从浓荫深处流出,四面八方漫溢,在宁静的河面,在起伏的曲径,宛如小河淌水,源源不断。小道多长,蝉声多长。
四季轮回,蝉偏偏喜欢炎热酷暑。大白天,阳光炽热,大地滚烫,青枝绿叶少了阴凉。人蜗居不出,在空调下至少风扇下软绵绵懒洋洋。只有蝉,长吟不绝,蝉鸣声阳光般炽热,大地般滚烫,唱给盛夏听,唱给自己听,不知疲倦。
蝉鸣不停步,清晨而白天,白天而黄昏,乃至夜间。“蝉声深树起,林外夕阳稀。”宋人游九眼《闻蝉》诗中有此两句,也有误会:蝉鸣何曾落时才开始鸣唱?还是豪放派词人辛弃疾“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最解蝉鸣:夜半,清风,明月,蝉鸣,此景此情,问谁领会得来?夜风轻吹,夏日回归清凉,蝉鸣回归清凉。
夏日陪伴蝉鸣的,还有鸟鸣,还有蛙鸣。可惜鸟鸣有点吝啬,只在清晨,且总在深树鸣唱,似乎顽皮,又似乎羞涩。蛙鸣,比鸟鸣要勤,晨曦里唤醒夏日,夜色里送走夏日——终究不如蝉鸣:从早到晚,比鸟鸣蛙鸣更早,比蛙鸣更晚;而且,大白天,烈日下,林木间,鸟们蛙们销声匿迹,蝉们却唱得欢,“咿呀咝咝——”“咿呀咝咝——”,行云流水,在山水间回荡不止。
蝉隐身树林深处或者树叶深处,听得见蝉声,看不见蝉影,极富禅意,打破了公园里或者风光带独自闲逛的枯寂,深如海的世界里,有生机在萌动,有生命在歌唱,宛如漫无边际的原野花香流动。蝉声清雅,世间声音,不叫人生烦,反倒生静的,只有蝉声!若无蝉鸣,这世界岂不太枯寂,太苍白?
蝉鸣,是这个季节不可或缺的景致。古人眼里、笔下,蝉餐风饮露,似乎不食人间烟火。风雅之士,常以蝉明志。而蝉鸣,清凉高远,为人所喜。
最喜欢南北朝王籍《入若耶溪》中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两句,空旷的林子里、山谷里,蝉声不绝于耳,清清楚楚传来,此时行走在幽静的林子和山谷,便是极妙的境界。
清晨或黄昏或夜间,蝉声从枝叶间在晨风中或晚风中摇落在偶尔阳光洒落的小径,我就在这清晨或黄昏或夜间的风光带漫步,披着晨风或晚风,踏着蝉韵,行走红尘,心却在红尘之上,恍如化外之人……
“咿呀咝咝——”“咿呀咝咝——”,这个季节离不开蝉,泡在蝉声里,在蝉声里发端,在蝉声里剧终。我们被时间裹挟着,被蝉声裹挟着,自夏而秋,穿越两个季节,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