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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好!
□靳雪明
  事故发生的时候,苏梅站在小店门口,犹豫了一秒钟,瞬间冲向五十米外的事故发生地。
  苏梅是块学习的料,尤其在英语方面有天赋,却因为经济状况,无奈辍学。她在村里小饭馆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她还是挤出一些钱买了英语辅导资料,趁着闲暇时间用功复习。她报考了成人大学。
  那天,苏梅的初中老师找到苏梅,说她家中有事,请苏梅去学校替她代两个月的课。苏梅很开心,一口答应了。
  学生是初二的。苏梅踏上讲台的瞬间,先前紧张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她告诉自己,做一天老师就要尽到做老师的职责。她认真备课讲课,跟学生们做朋友。她发现班里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张抗是其中的一个。回答问题时,苏梅特意喊这几个男同学回答问题。她只想让他们知道,她没有放弃他们。
  两个月的时间一闪而过。苏梅待业在家,留在家里看守小卖部。事故发生的前一秒,苏梅刚好站在小卖部外面的马路上。炎炎夏日,她出门透透气。
  张抗双手抱在胸前,脚踩着自行车像风一样,从苏梅面前掠过。他眼角的余光其实是看到她了。不过他没有跟苏梅打声招呼的想法,车速依然,从苏梅面前掠过。
  对于这个曾经站在讲台上,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老师,张抗是嗤之以鼻的。自己还是小屁孩,能懂些什么?张抗跟几个死党仍然我行我素。
  让张抗他们没想到的是,苏梅却格外关注他们。经常喊他们站起来回答问题。他们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同学们哄堂大笑。苏梅用黑板擦敲着讲桌,说不许笑!不许笑!然后苏梅郑重地告诉他们答案,问他们记住了吗?让张抗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苏梅会不定时地让他们回答重复的问题,他们想不记住都难。
  张抗发现,几个死党跟他一样,在课堂上不捣乱了,开始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张抗面对苏梅的时候,想喊一声老师,却是张张嘴,又含糊过去。
  可是现在,张抗掠过苏梅面前时,他对自己说,她是苏梅,已经不是自己的老师了。
  五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沟。张抗没有用双手掌控的自行车车把略微摆动了一下,拐到了刚好从身边通过的摩托车上。摩托车自行车随即倒地,几个人同时发出尖叫声。
  苏梅看见摩托男从地上爬起来,瘸着腿甩给刚爬起来的张抗一个耳光时,她犹豫了一秒,像箭一样朝五十米以外冲刺,身后是敞开的店门。
  摩托男举着手,眼看第三个耳光就要落在张抗的脸上。苏梅气喘吁吁冲到张抗面前,张开双臂挡住摩托男。一个耳光响亮地打在苏梅脸上,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是他的老师,有什么冲我来!苏梅喘着气大声说。
  苏梅想摸摸火辣辣的脸庞,可她竭力忍住疼痛,双臂仍然挡在张抗面前。身后的张抗捂着脸,个头高出苏梅半头。
  苏梅担心摩托男会再一次甩下一记重重的耳光。她忐忑不安,身子不由得轻微战栗起来。
  也许是苏梅的气势,摩托男放下了抬起的手。
  你说现在怎么办?摩托男气势汹汹地说。苏梅能听到胸腔里心跳加快的声音。
  苏梅看了一眼摩托男和两个女孩子裸露的胳膊和膝盖,肿胀发青,鲜血隐隐渗透表皮层外。
  现在要做的,是先要包扎你们的伤口,以免破伤风。我带你们去村医务室。苏梅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
  张抗,你现在回家通知你的家长,来处理事情。苏梅对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神情颓废的张抗交代。
  张抗的心安稳了许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时间帮他的会是苏梅。
  摩托男顺从地听从了苏梅的安排,跟她先去做了包扎。张抗的父母来了,苏梅悄悄退出人群。她刚想起,家里的店门敞开着。她似乎听到了母亲喋喋不休地唠叨。
  若干年后,某天,苏梅遇到已是中年的张抗。张抗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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