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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葛亚夫
  天热读《诗经》,纳凉于草木间。没曾想,竟遇到故人: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周敦颐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菖蒲不仅可爱,而且可以相爱,“执子之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菖蒲是莲的姊妹,依水而居,在河之滨,青衣黄穗,浣花洗剑。它是守望者?还是刺客?那蒲叶的剑,斩不断流水,亦斩不断相思。
  认识菖蒲,远早于《诗经》。那时,我还目不识丁,只知蓬头垢面地嬉戏。流水是一条路,走着鱼虾,走着水草,走着菖蒲。常常,我会走岔道,出没在菖蒲丛里,逮鱼摸虾。每次,我都伤痕累累,后来才知道,竟是蒲叶施得暗箭!大人说,菖蒲是驱疫辟邪的。没想到啊!在菖蒲眼里,我竟是坏孩子!这沉重地打击了我顽劣的童心。
  背上书包,戴上金箍,我洗心革面,成为读书郎。学校也是一湾塘,我们是鱼,卜老师是菖蒲,我们整天围着她游来游去。卜老师教语文,那些字,经她嘴中,就像化了妆,妩媚而妖娆。她教我们识字、读书,朗诵歌一样的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她读诗的样子静谧而神圣,像观世音菩萨。那些诗句则像玉净瓶里的圣水,滋润了童年的时光。我生性顽劣,学校的“炼丹炉”熔不去我的野性。课堂上,尽管我很认真,但总有捣蛋的嫌疑。她不愠不怒,我不登大雅的回答,经她解释,也变得古色生香。
  那次,她教我们比喻。我第一个抢答:老师的笑像荷花。可能太投入,我还顺带流了口水,吧嗒了嘴。同学们哄堂大笑!再看她,脸红到耳根。我骄傲地说:看!我没说错吧!这次她没替我圆场。她低着头,没敢看我一眼,就像那一天……
  那天,我到菖蒲丛里捉鸟。我猫着腰,小心翼翼。忽然,荷塘边的树阴下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心潮澎湃,心想一定是会说话的八哥!我伸长脖子:不是八哥,是卜老师!娇艳得像荷花,挂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我折蒲叶为利刃:呔!何路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形……看见是我,卜老师的脸蓦地红到耳根,像极了观音荷池里的荷花。
  这是我们的秘密,我信守承诺,从未对别人说。那男子却背信弃义,考进县城后,再也没回来。卜老师躲在他们约定的地方,哭得很安静。后来,她念起一首诗: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我听不懂,只知道她很伤心。我信誓旦旦:老师别哭,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她笑了:男人都是妖孽,早晚会现出原形。她没说错,我也失信了。多年后,我带着妻子去看她。她旧事重提,提醒妻子看紧点。我赧然,诡辩:彼泽之陂,有蒲与荷,妻子叫菡萏,也是我的荷。卜老师笑了,皱纹如蒲叶,其间流失了多少时光!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我真幸运!不仅认识这两种植物,还结缘这样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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