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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槐婆娑
□任随平
  紫槐花开,婆婆娑娑,若紫色的童话,垂挂在初夏的枝头。
  看槐花,宜在晨起间。出得门来,拐过两个弯,穿街而过,便到了南山脚下。从阳台掀窗而望,南山就在眼前,南山多槐树,每年夏日槐花云蒸霞蔚,幻梦一般,若把窗框看成一幅画框,南山的景致恰好装进去,就是一幅别致的水墨,留白处,正好用来遐思。
  此刻,我已缓步在蜿蜒山道。风是顺着山道拐过来的,夏风微醺,带着香气,带着昨夜的梦,暖暖的,从高处落下来,就灌进了脖颈间,在衣衫间游走,让人胸怀温暖。小城广场的轻音乐仿若高处的鸟鸣,相互应和着,我喜欢晨间的鸟声,它们就是纯净的音乐,清清凉凉,猛然间从高树的枝丫间滴落下来,落进仰望的眼眸里,落在草叶间,落在孩童奔走的身影里。如果鸟声能够折叠起来,我愿意折叠成一封短函,寄给念想的人;如果鸟声能够收集起来,我愿意装进淡蓝色的盒子里,轻轻地,置于你的案头;如果鸟声能够落进梦里,我愿意是深夜的那一滴,滴落在你的枕边。
  就像一串串紫槐花,收集了我整个夏日的迷恋。
  此刻,鸟声四起,南山的紫槐林从睡梦中醒过来了。它们昨夜一定是做着梦入睡的,那串串槐米多像一枚枚别致的铃铛,轻轻灵灵,带着梦的潮湿,带着丝丝缕缕的倦意,还有几分可人的欣喜。阳光升起来了,大把大把的,穿过槐树林洒落下来,是梦落进了梦境里。甜美,恬静。
  又有几分娴雅。摇曳着风铃的紫槐是娴雅的女子,一袭紫袍,脚踝处的草叶随风而舞,是卷起的裙裾,而那些在裙裾间攀爬而上的小虫,是运送阳光的使者,它们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背负着阳光与使命,把低处的热爱运送到高处,运送到她们的唇角。我静坐着,这样的时刻最是适合闲坐,“闲坐生风情”,喜欢水墨的朋友冷不丁在一旁说,而他,此刻手持画笔,在画板上怡然游走着,身边的水墨也在悄无声息地走上画纸,我不知道那一幅水墨会浸润他多少心思,或许是童年的期许,或许是中年的热爱,但此时此刻的他,的确是全身心地沉浸在一幅画的画境里。
  这一刻,我多想有一杯茶,陪着他坐下来。龙井香气浓郁,配得上这景致,这娴雅,这心境。铁观音一开是淡了些,二开,又稍嫌浓重。至于毛尖,我觉得又多了一份茅檐低矮的古意。周作人喝茶,喜欢在瓦屋纸窗之下,喝的是一份古雅,喝的是一份闲情。“一人得闲,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二人对饮,面对如此景致,我觉得还是喝古色古香的经年红茶为宜,不仅能喝出岁月的旧气,更能喝出一份关于紫槐的友情。朋友说,他的家乡紫槐满山野,饥馑年月里有人食紫槐花过量中毒,我不知道紫槐花是否有毒,只知道紫槐“叶微苦、凉,具有祛湿消肿功效,主治痈肿、湿疹、烧烫伤”,该是一味药吧。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记载,甜蜜的白槐花可用来蒸饭,是一味不可多得的山家美食,在我的家乡,槐花确实在饥馑年月是一味救命的美食。
  落日熔金,山野静美,本身就是一幅画,无需画笔,无需言语。
  但我还是禁不住心中的热爱,将这些摇曳着的童话般的文字挪移到了纸上,一页馨香,一梦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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