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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故乡有条河
□刘 捷
  春天的时候,总会想起一条河。
  少年时代的我,有天在河边散步,遇见两条平行的河。我很想跨越身边的河去远处的河,但奔腾的绿波宽阔无比,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我根本穿越不了河的身体。自此,远处的河定格在我的心上,风干变成了回忆。
  我问过当地的朋友那两条平行的河的名字,朋友一脸的茫然,她说本地从没有两条平行的河。我不甘心,和她骑单车顺河而行,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两条平行奔流的河。
  在现实面前,我只能妥协。也许,我曾经走过的路上,的确只有一条河……
  那条满载春水的绿河,可能是大河的朋友,知己或情人吧,两条河相会时碰巧被我遇见,或许是我惊扰了它们,或许它们永远隐藏在彼此的感情世界里,了无不见。
  曾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在旬阳县一个小镇上茂盛地生长。我站在树下闻着沁人的浓香,突然桂花树张开嘴巴对我说:“我叫‘富’,还有一棵同样的树,叫‘贵’,长在小镇的另一个路口,你可以替我去看看它吗?”我没有推辞,围着小镇四周仔细搜寻,没有找到另外一棵叫“贵”的桂花树。
  梦醒之后,我觉得蹊跷又遗憾,没有完成大桂花树的代望之托,心里总是有些不落忍。幸好旬阳离我家很近,就抽空去了旬阳县,四处打听叫“富”“贵”的两棵树,结果也是徒劳的,根本没有成双的大桂花树。我仍不甘心,询问当地的文友,文友摇摇头,说桐木镇上倒是有一棵大桂花树。
  我又专程去了桐木镇,镇上的确有一棵桂花树,长得还算美。树站在一条河边,河边有成片的油菜花在盛开,青绿的竹林凝望着同样青绿的河水。我来的时候是春天,桂花树正在发芽,身上没有挂满鲜花。同行的人口渴了,又忘记带水杯,只好砍断一根竹子,切开了用来盛水,有的人还说要带了竹筒回家蒸米饭。一棵好端端长在河边的竹子,就这样被消灭掉了。
  我不确定那棵桂花树是“富”还是“贵”,也许它原本就不是。桂花树孤寂地生长在青山绿水边,像极了我的母亲。
  小的时候,我寄宿在亲戚家,顿顿半饥半饱,每每吃饭的时候我就难过,特别想念自己的母亲,我没有朋友,只能去河边看看河水。
  我去河边的时候,有条红鱼看见悲伤的我,它默默在水里陪着我。我含着泪,在河边来来回回地走动,红鱼也徘徊游弋在河里,左左右右地伴随着我的难过。
  离开小镇若干年之后,我又去小镇看河。亲戚一家早就搬走了,河床老了,又脏又窄。我站在河边,没有一条鱼儿认识我,就如新建的小镇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人。
  有天在汉江边茶馆发呆,看到一个女孩儿在江边画桃扇,她纤细的玉手在素白的扇面上画紫色的青藤花。桃扇画好后,她起身将扇子悬挂在桃花树上,翩然离去。我不解,也觉得可惜。
  旁边一位喝茶的大哥说,这姑娘每周都来画桃扇,也不知道是等谁来取?
  我不敢伸手取扇,怕辜负了一段美好。春风十里如少年,往事如风画从前,但愿姑娘有天提笔落纸时,发现故人蓦然显笔端,一如初次相见。
  推窗倚楼看风景,瞥见茶馆的招牌居然是——初见。
  这姑娘莫非是曾经年少的我,初见两条平行的春河,再寻时却灯火阑珊,现实与梦想,其实就只隔着一条河的距离。
  你的故乡在哪里?你的心上肯定也藏着一条河,那条河,来自你一低头就温柔的故乡。
  这条河从梦里穿过,惊醒远游的人,误认他乡是故乡。
  我终于明白,原来出现在梦里的桂花树,还有从眼前消失的两条河,都来自故乡,来自我的记忆深处。春风吹过,思念如绿枝在心底柔软发芽,如婴儿嫩指抚摸娘亲唇边,甜蜜又暖痒痒的。
  一阵微风飘过,掠过城市上空,浮散的游风告诉我:故乡就像去年春天的河水一样,美好却不复存在了。我只好闭上眼睛,在梦里追忆故乡,也不是真的留恋故乡,而是出于对亲人们的无尽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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