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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亩槐花
□焦淑梅

  是树和花的海洋。树是槐树,花是槐花,绿树白花,是山的大氅,严密密遮山的肌肤。位于太行、太岳、中条山三大山脉之间的沁水县,春夏秋,锦缎披。
  天蓝得一碧如洗,像不远处浩浩张峰水库的镜面。清澈见底的县河、端氏河、龙渠河、土沃河、沁河,蜿蜒穿插。有凌波的鱼,有飞翔的鸟,有白纱护面头戴草帽蜂农的身影,点缀在汪洋恣肆的绿中。游人络绎不绝,只为一睹晋西南沁水的盛世美颜。
  如此圣境,人到此处,就不想走了。此处住一天,顶别处住两天。这里不是人间吗?是人间,这里让人忘却时间,忘了人间。森林覆盖率53.4%,林木绿化率达57.3%。人来此,人居此,人活成山水模样。是天然氧吧,是国家森林公园。
  四月始,一树一树的槐花开始酝酿,哪天,突然藏不住对爱情的追求,呼啦啦就开了,雪落树梢。出门,躲也躲不过的香,清清的。深吸一口,像世间佳酿抵舌尖,不由得就想呼喊,想奔跑,想变成一朵白槐花。花朵是自然的孩子,这方热土像母亲宠爱自己的孩子般,去爱每一朵花。否则,沁水槐,怎能生长百余年,依旧年年枝繁叶茂?
  风懂花的香。槐花开,风立马就撒开腿跑。最先收到信号的是蜜蜂。它们扑闪一对薄翼,跟着风,寻花香。从郑庄镇张峰村、石室村……从沁水县的角角落落,浩浩荡荡奔向这万亩槐花。于是,每年有三四个月时间,蜜蜂是万亩花海的伴侣。每朵花里住着一只蜜蜂,每朵花里住着不同的蜜蜂。蜜蜂和花儿亲热够了,吃饱喝足,再带着一身的蜜粉,得胜回朝的将军般,昂首挺胸,飞回它们的家。
  每只蜜蜂都有自己幸福的家,蜜蜂也给养蜂人回馈同样的幸福。花香一阵阵撩拨养蜂人的鼻子,他却顾不得陶醉花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亦是追花人!先是有那么几天,他来来回回在槐林附近走动。槐树密集,枝杈相接,抬头看不见天,阳光刺穿枝叶的缝隙,金子一样打在脚下繁茂的草地上,不时还会有低处的槐枝调皮地轻拂他黝黑的脸。养蜂人在给蜜蜂们选安家的好地段。随后,蜂箱来了,一个,两个,一个又一个。他吭哧吭哧从车上搬下来,移来挪去,直到间距、位置都满意,才坐在一棵参天槐树下,打歇。阳光透过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筛到他的脸上和身上。
  “去年是50箱,今年100箱了。100箱以上,政府每箱再奖励70元。这几年养蜂年收入都在十万多元……”想到这些,他眉开眼笑。
  一阵风来,花香入鼻。满眼的槐树如精灵,激荡开他思维的翅膀。一个农人,凭着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过得比蜜还甜。往前推十几二十几年,就知道单单死守这片肥沃的土地,如周华健歌曲里唱“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又想起小学语文课本《神笔马良》的故事,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就是手持神笔的那个孩子。依着这满山遍野的绿,栖身绿,守护绿,开拓绿,汗水浇灌绿,蜂农们用汗水赋予绿别样的亮光与高光,绿变成金,这是养蜂人用劳动获得的自豪。
  曾经有段时间,他也如多数村人一样迷茫。在十万亩槐林里,小时候常捉迷藏,欢笑声溅满枝头。母亲年年盼槐花开,花一开母亲就兴奋,她爬高踩低捋槐花,一笸箩又一笸箩,蒸槐花拨烂子。槐花是妈妈的味道。可是,花香掩盖不了家徒四壁。少年们长大,不得不去别的城市磨砺可以生存的脊骨,毅然舍下槐花甜甜的怀抱,做一个绝情的人。把寂寞留给了身后不舍的母亲,留给那个含情脉脉的姑娘,还有这热恋的故乡。经年累月,活成了他乡和故乡之间一颗游移的星星……
  把朵朵槐花捧在手上,他用温情的目光抚摸天空大地。家园之美,胜过他脚步丈量过的任何地方。喜欢风景的人可以来此地一游,而他到底不用再漂泊,也活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沁水的大地上,十万亩槐花,花香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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