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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庄稼地
□金明春

  父亲就在这一片隆起的土地里了,那里面是否是天堂所在?隆起的土地告诉我,那里面一定不是虚设,一定拥有另一个世界。
  父亲的坟周围是一片庄稼地,父亲住在一片庄稼地里。
  父母在世时总是告诉我说,在你帮助他人时,自己也就拥有了很多。
  我家在鲁西北平原的一个小村庄里,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忠厚老实,他们辛勤劳作、乐于助人。
  家里养了一头牛,很是健壮。家里的农具很是锋利,很好使,总是擦拭得干干净净,从没有锈迹斑斑的情况。
  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客人问:“你家的牛怎么养得这么健壮?农具怎么这么干净?”
  父亲说:“我总爱把牛和农具借给需要耕地的人,村里的人也总爱来我家借牛借农具。”
  客人问:“那又怎么样?你的牛经常借给别人用,应该很瘦弱才对啊?”
  父亲说:“人家借了我的牛,我帮了人家,人家用了我的牛,会喂好后再送回来的,牛越用越有力,越用越健壮。农具也是这样,越不用越容易长锈,越用越好用。”
  我家盖房子时,几乎村里每家都来人帮忙。原来,每当有人家里盖房或有事时,父亲总是去帮忙。自然,自己家有事时,别人也会来帮忙的。
  父亲告诉我,要总是想着为别人做点事,要知道感恩。
  父亲老了,身体也有病了。但父亲依然钟情他的那一片庄稼,他为他的那一片土地耕种,他为他的那一片庄稼除草、施肥,父亲佝偻着身子,劳作在田里。似乎那田里有他无穷的乐趣。
  我们兄弟几个商量决定,不能再让父亲种地了,便把父亲的土地转让出去。父亲一开始极力反对,经过我们反复劝说,后来也就同意了。
  失去土地的父亲像丢了魂一样,经常去看人家在自己地里种的庄稼,父亲坐在地头上,抽着一根烟,看到庄稼长势很好,便高兴起来,好像庄稼是自己的一样,好像庄稼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到自己的孩子生长得好好的,便无比喜悦。
  过了一些天,我们发现父亲有时扛着农具走出家门,我们感到奇怪,不是没有地了吗?父亲怎么还扛着农具?
  我们悄悄地跟在父亲的后面,父亲来到一个沙滩上,原来,父亲实在闲得慌,实在太喜爱种地了,自己没有了地种,便开垦了一片河滩地。
  土地,是父亲的命。
  父亲开始经营他的那片刚刚开垦出的土地。父亲很高兴,感到自己很有创造性,感到自己很有成就感。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并让这片新大陆在自己手里鲜活起来、生动起来。一片庄稼诞生了,父亲走进这片庄稼地,父亲淹没在这片庄稼地里。
  不,父亲熔化在这片庄稼地里。
  现在,父亲永远离不开他的庄稼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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