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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书与外公的暗楼
□周世恩
  我读的第一本连环画,是《樊梨花》,是从邻居小军手中借来的。书一到手,我便找了一个无人干扰的角落,迫不及待地开始看,其实,不是看,是盯,每一页上面的人物、背景、配的文字,一处一处地细看,生怕漏掉一个细微之处。第一遍读完,还不尽兴,接着读第二遍、第三遍……短短的一天,连环画下面的文字,熟络得几乎可以背下来。
  书看完了,就想着看下一本。拿小人书换小人书,在小军这儿最顶用。可惜,我家里没有小人书。于是,我想了个法子:打时间差,从别的小伙伴那儿借来小人书,迅速地看完,然后,拿着借来的小人书,找小军换。用这样的方法,我竟然兑换了不少的小人书——《西游记》《红楼梦》《薛仁贵征西》《岳家将》……一本本小人书,在乡村的夕阳下,在绿绿的树丛边,在我童年的脑海中,形成了无数或绮丽优美、或悲壮曲折的图画,而我,就成了画面中的主角,在一幅幅光怪陆离、奇幻瑰丽的场景中穿梭、流连。
  我家没有小人书,但外公家的暗楼上有。暗楼实际上是二楼,没有楼梯直上,需要搭木梯才能上去。暗楼昏暗,即使大白天,也黑魆魆的,我想上暗楼去找小人书,却不敢,生怕这昏暗的光影里,闪现出书里才出现的妖魔鬼怪。
  我求助大我九岁的小姨。她也怕,不过经不住我的央求,只好带我上暗楼。扶着木梯,她小心翼翼踩一步,回过头来看看我又踩一步。木梯在昏暗的光线下,“吱吱呀呀”地唱起歌来,有些神秘,也有些诡异。上到暗楼,她伸出脖子叫我:“楼上没有妖魔鬼怪,安全着呢!你上来吧!”听到这句话,我才敢放心大胆地踩着木梯,向暗楼攀去。
  暗楼上的小人书和一大堆书混放在一起,铺满了灰尘。弯下腰,张开嘴,“噗”的一口气,那些灰尘便在透过瓦缝的光线中飞舞起来,像跳跃的精灵,很美。瞧到一本,我便如获至宝,捡起来放在一边,又看到一本,拍打一下灰尘,又摞在刚找到的小人书上,不一会儿,我便找到了一大摞的小人书。我全然不顾刚刚陪我到暗楼拿书的小姨,欣喜若狂地从木梯爬下来,来到堂屋中庭的天井边,借着一方漏出天光,聚精会神地看起来……天井外的云朵无拘无束地飘着,而我,则无拘无束地在一本本小人书里遨游着。
  1987年,我九岁时,隔壁“天明”家买回了全村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近水楼台,我观看了电视里播放的革命题材的电影,《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地道战》《地雷战》……想象着自己就是英雄,拿着盒子枪,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中英勇杀敌。第一本有关抗日战争的大部头书,恰如其分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放下了小人书,开始了整本书的阅读。至今,还记得我阅读的第一本大部头的名字——《地火》,刘绍棠的作品。最后几页,不知被谁撕掉了,害得我好几天都没吃好睡好,我为书中人物的命运而惴惴不安,平白无故地猜想着、担心着、着急着、害怕着。
  如今,这些记忆,都成了我与书之间的宝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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