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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鬼子姜
□张淑清

  鬼子姜在书本中名曰:菊芋。原产北美,十七世纪时流传至我国。草本植物,块茎可腌渍食之。有诗云:秋风又使菊花黄,漫步台前心却凉。落泪红颜愁未见,潸然鬼子已成姜。在北方大部分村庄都是鬼子姜的生长繁衍地,鬼子姜和向日葵的枝干相近,花朵如六月菊花,远远可以闻到淡若风轻的香气。适宜在河畔沟壑存活,乡下人有经验之谈:鬼子姜开花十八天下霜。人们也查验过,果不虚传,从鬼子姜绽放花蕊到落霜,不多不少十八天,这里就提到鬼子姜的食用价值。
  我家墙外傍着一条溪流,夏季雨水多,小溪水变宽,水流湍急,母亲和邻居的女人在溪流洗衣服,洗菜,也洗澡。鬼子姜长成一人高了,叶子碧绿,随风摇曳,蜻蜓立在上面,也有蝴蝶光顾。前街二嫂家没有鬼子姜,她来溪流扎堆时,问母亲秋后起了鬼子姜 给 她 一些。母亲欣然答应,整个村庄,顶数母亲种得鬼子姜茂盛,一片片连成遮天蔽日的青纱帐,孩子们经常在鬼子姜绿荫里捉迷藏。有几次,我贪玩将放牧的鸭子弄丢了,父亲脱下解放鞋搧过来,顾不得臭烘烘的脚丫子味,一头栽进那片鬼子姜地里,躲到夕阳西下,再悄悄回家。
  鬼子姜的花瓣圆形,深黄色的花蕊,它一开花,整个溪流岸畔热闹了,蜜蜂成群结队来造访,燕子和喜鹊也时不时在花海中栖息,梳理羽毛,还有蛇在里边修身养性。母亲始终认为远亲不如近邻,对方张嘴要鬼子姜,不好意思驳面子。东家要一筐,西家抠一篮。腿脚不灵便的,母亲用镢头刨出来,送过去。当然,人心是被捂热的,回来准有令我们眼前一亮的大枣、扇贝肉。
  说到腌渍鬼子姜,有很多学问呢。鬼子姜挖出来后,身体上裹着一层淤泥,尤其是褶子里的泥不好洗,母亲用木桶在老井拔几桶水,放在一只铝盆内把鬼子姜浸泡半小时,找来尼龙做的刷子,小心翼翼地刷洗鬼子姜,井水洗几遍,才能彻底去掉鬼子姜褶子里的泥尘。
  北方农家喜欢烧制的泥瓦坛腌渍鸡鸭鹅蛋和各种田园小菜,家里泥瓦坛罐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几枚,随便走进一户,院子墙根处必泊着一只酱缸,两只酸菜缸。金秋十月,谷物归仓,缸也丰盈起来,大酱、酸菜塞饱了一只只泥瓦制品。鬼子姜占地面积小,就放它入坛腌渍。
  母亲将洗干净的鬼子姜上秤称好,一斤鬼子姜,一两细盐。水要烧至沸腾后,舀到坛里,凉一刻钟。坛底一层细盐,把鬼子姜码入坛中,一层细盐一层鬼子姜,鬼子姜大小一致好腌渍。每层撒一捧翠绿的香菜,剥皮白蒜瓣,坛口处滴一些山西陈醋,两羹匙红梅味精,寻一块老青石板压在坛子上,用厚一些的纱布封住坛口。天气暖的情况下,一周后揭坛,掀开封闭,鬼子姜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捞出几块,阳光下一照,色泽金黄,切开里面的瓤白晶晶的,咬一口嘎巴脆,熬一锅苞米粥,就着鬼子姜吃得饱嗝连连,给肉不换。
  打我记事起,母亲就没有停止过腌渍鬼子姜,无论春夏秋冬,我家的餐桌上,少不了一盘黄澄澄的鬼子姜,这道菜就像女人化妆最关键的一环:打底妆。农活忙时,烀一锅圈大饼子,洗点鬼子姜就着便能凑合一顿,包饺子蒸菜饼子有鬼子姜陪衬,味蕾大开。我嫁到夫家,他也在山区,沟边蓊郁着鬼子姜。婆婆也腌渍鬼子姜,却不及母亲的手法。
  搬到城市居住后,母亲的家成了客栈,想吃鬼子姜就开车回去取,七十岁的母亲,依旧保持着泥瓦坛罐腌渍鬼子姜的风格,房子换了瓦,本想把老家具老物什统统换掉,母亲坚决反对。母亲勤俭节约,不浪费一粒粮食的美德,影响着我们一生。
  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品尝到母亲腌渍的鬼子姜了,咬一口唇齿间长久氤氲着母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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