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家里就闲置着一块有点像烟灰缸的东西,旁边却还有一个长条型的石块。年少无知的我望着这些奇怪的东西问:“妈妈,这是什么?”
这时,妈妈的眼睛里就有了一种肃穆的神色。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这是我爸爸,也就是你姥爷最珍视的物品,是砚台和墨条。”
原来,姥爷是一位很有学问的人,我们家也可以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妈妈在姥爷的教导下,博闻强记,一直在同龄学子中名列前茅。妈妈说:“以前人们写毛笔字,得用这个来磨墨。”
磨墨?我似懂非懂。直到后来,偶然间看到了电视剧里的情形:少爷写字的时候,书童在一旁伺候着,笔墨纸砚一一摆好,然后挽起袖子往砚台上倒几滴清水,拿那墨条在砚台上垂直地打着圈,直至墨浓为止。
而我,有幸欣赏了姥爷留下的一幅字画,那是一片翠竹,旁边用小楷写着:“此君志欲擎天碧,耸出云头高百尺。”我仿佛看到已故的姥爷身着长袍,在洁白的宣纸上,意气风发,吟诗作画,挥笔而就的样子。
时光如水,每年春节,妈妈少不了秉承着姥爷的遗风,写几副对联贴在每个房间的门上。妈妈的毛笔字少了些许刚劲,多了些飘逸。
抬起头,无论是“春雨丝丝润万物,红梅点点绣千山”的一派欣欣向荣,还是“玉地祥光开泰运,金门旭日耀阳春”的喜气洋洋,那些用浓浓的墨汁写成的对联,无不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墨香味,饱含着对新生活红红火火的希望。
一辈又一辈,大学毕业的我从妈妈手中接过了这支笔。我像模像样地铺开大红的纸,在那方古老的砚台上蘸墨,悬腕、落笔,仿佛书法大家似的。妈妈在一旁笑成了一朵花。爸爸逢人就夸,这是咱闺女写的,瞧瞧,这间架结构、起承转合……
看到两位老人眼里的光,我也颇感自豪,雏鹰能飞了,算是小有用处了。于是,这段时光就成了我心底盼望的日子,我正乐得大显身手呢。
随着时代的发展,集市上出现了现成的对联。那些成品价格不贵,却异常精美。每一副对联都有书法家的风范,圆润流畅,赏心悦目。为了省事,人们再也不用费神书写了。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时时怀念那慢生活里的忙碌,那慢慢风干的点点墨痕,那一笔一画间的情趣,那一辈一辈传承下来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