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滔滔来,去日滔滔去。时间,像一片巨大的透明流体,我们栖居其中,又被它裹挟向前,不能停,也停不下来。
今天过去,就变成了昨天;明天到来,就变成了现在。今天,昨天,明天;现在,过去,未来。这是时间给每个人、给万物的三个成长坐标。
流年暗转,坐标迁移。忽忽地,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又是白头翁。
曾经,德国18世纪著名诗人席勒在研读孔子的《论语》后,写下两首诗,借孔子之意抒写时间的三种状态。诗说,时间的步伐有三种:未来姗姗来迟,现在像箭一般飞逝,过去永远静立不动。
然而,时间在物理学家看来,就是一柄单向箭头,呼啸着射向未来,有去无回,无法掉头。因此,英国诗人乔叟说:丢失的牛羊可以找回,但失去的时间却无法找回。
那么,过去是静止的吗?时间失去,会不会留下点什么?就像天空中飞机飞过,拖曳的那一缕缕尾气白线?这是肯定的。你想,烟火故乡、百年思索、菩提众生、天长地久,所有的美好、不美好,其实都在时间里。对于个人而言,那漫漫如缕的往事、平平平淡的当今、懵懵懂懂的未来,都会被时间雕塑成座座岛屿,为将来立一种对比、一种警戒、一种参照。
席勒诗中所言,“过去永远静立不动”,意即既往的一切,所有的成败得失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也不尽然。看看吧,此刻委地的尘泥,曾是昨日枝头喧闹的春意;今朝蝼蚁食剩的枯骨,曾是昔时舞妒杨柳的软腰。时间走过,过去,在衍变:它是死,也是生;它是死的,也是活的。它是动,也是静;它是动的,也是静的。它是无为,也是有为。它是一,也是亿。它是一个巨大的安详体。
穿过时光的岩层,过去,还会被人重新认识。瓦釜雷鸣,指鹿为马,只得逞于一时一地。在时光的上游,有多少不可一世的强权悬悬然不攻自溃,多少众口一词的欺骗转眼间云散烟消,多少显赫人物不知不觉成了垃圾,多少警世的忠告又重新被人念起。
时间的云雾曾遮蔽人们的双眼,历史之剑又无数次劈开人间正道。荷兰哲学家斯宾诺莎说:如果你希望现在与过去不同,请研究过去。是的,观往可以知来,且不要让那过去披着未来的外衣,又回到你的面前来。
现在,才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时光。无穷的过去,以它为归宿;无尽的将来,以它为开端。
心理学家认为,我们感受到的“现在”,不过是一段最多两三秒的时长。也就是说,手一触,是现在,眼一抬,是现在。寒枝雀静的梢头,忽然有鸟振翅飞走;天高云远的空中,偶尔划过大风的呼哨;鸽子落在窗台,麋鹿自由奔跑,乌鸦喑哑飞掠,室内配乐女高音灿烂咏叹,男人女人深情地拥抱……
这一瞬,便是现在。但同时,这些“现在”,一刻刻按照尺度,丝毫不停留地向前,向前,向前。现在,转眼成了过去。
在这向前和向后的光阴之间,你的在场成为链接时间的存在。
往往是,现在易逝,迅疾得你还未认真去感受,它就无踪影了。这种残酷现实,使古往今来的人们产生了深深的时间焦虑感。他们惶恐,不安,不愿就此妥协此生;他们似乎也找到了缓释与解脱的对策——立足当下,及时行乐。
然而,肤浅的行乐,会让人失去对人生的把握,以至于蹉跎了时光,延误了未来。
米兰·昆德拉说:从现在起,我开始谨慎地选择我的生活,我不再轻易让自己迷失在各种诱惑里。我心中已经听到来自远方的呼唤……
这是对当下的认真把握。那些流于感官刺激的轻松休闲,都不配叫活在当下。“活”在当下,是需要专注、需要沉潜、需要一种意志力的。很多人以为,及时享乐便是感官的丰盛,不是的。它需要你全身心沉浸在时间里。
假如你能把握着现在,你就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你会发现,生活是一个个节日,人生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因为,生活,它永远是、仅仅是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一刻。
未来,充满神秘性。
人,无法回到过去,但可以去往未来。时间可以带我们去往那个不同于现在的缤纷世界。
未来的神秘,在于它的不可捉摸,不可预知,充满变数。
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说:时间永远是分岔的,通向无数的未来。分岔的时间,其实是人为的选择。你当下的每一分钟,不仅在说明你此刻是谁,更在预示,你将来是谁。现在和未来之间,有很长的空隙,足以供你去做很多事。正如诗人所说:未来,姗姗来迟。这是你创造未来的好时机。
金子是诚实的时间,玉石是温润的时间;粮食是自然的时间,流水是活动的时间;种子是埋伏在果实里的时间,大树是生长在大地上的时间。
你是什么样的时间呢?
如果你懂得了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意义,你就一定能把握生命。你的人生,将是一段明亮如箴言般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