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春
说起立春,我们就会想到一首歌谣: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在这将二十四节气浓缩在四句的歌谣里,立春昂昂气壮立于首位。仿佛将军率领着一排排整齐的列兵。
然而若要放开眼界,追溯源流,就会发现如此这般的排列,并非二十四节气原初的秩序。在汉代,刘安的《淮南子》中,明晃晃将冬至列为首位,小大寒紧随其后,立春等大队人马再跟了上来。
认真说来,二十四节气是传统历法中太阳历的主体结构。而月份的安排却又是以月亮盈缩期为标志的太阴历结构。这也是中华历法为阴阳合历的根基。在这个语境里,哪个节气置于首位牵涉到一年岁首的安置问题。问题在于二十四节气从观念的形成到谱系的建构,恰在自周而秦汉的历史段落中。夏代的历法以正月为岁首,继而有了改朝换代便改正朔的做法,商灭夏便以夏历的十二月为岁首。周灭商后顺势思维便以夏历的十一月为岁首。不仅后世文献印证了这一点。当时二十四节气的发现,恰也是人们认识到冬至这一天是太阳回归之时。既是人世派定的岁首,又合乎天道气候,冬至理所当然地成为二十四节气的领队者。这似乎构成一个思维模式,一个传统。时隔两三千年后,倘若你在周秦文化的核心地区,在关中平原问一位老农某个节气的日子,他自然会底气丰沛地从冬至说起。任何一个节令与冬至的距离便是其推算的依据。譬如说清明啊,那是冬至后一百零五天……应该说,《淮南子》记录的二十四节气就是这个语境下的状貌。
秦代自然也要改正朔了,以夏历的十月为岁首。立春的位置自当移动。我觉得可以大致估计,却未曾读到相应文献来确认。而到了汉武帝时代,司马迁主持修订并恢复夏历,以正月为岁首,这个太初历便施行了两千余年直到今天。立春这个节令从而稳稳地站在了二十四节气的天子一号位置上。
除了位置的上下变化外,这节气还有名分的演变呢。本文为了行文方便,一直呼它为立春。其实这是后来居上的名字。辛亥革命后,孙中山主张走世界共同纪元的道路,遂在历法上实行双轨制,引进了公元纪元的西历。西历年节如何命名呢?老百姓叫它洋历,洋历年,或谐音成阳历,阳历年恰也得当。因为西历本来就和我们的二十四节气一样,是太阳历。但正规如此这般就不严肃了。于是乎将传统夏历年节的称谓“元旦”让位于公元纪元的年节。夏历的年节称呼外借了,我们的大年没有名分怎么办呢?再挪动一下,把立春节令原有的称谓“春节”夺过来,作为我们夏历年节之名。而作为二十四节气之首者,便获得了至今也觉习以为常的“立春”名分。这也是前些年有人追溯既往,提出将年节挪移到立春这个节令的缘故。其实在我看来,立春节令的前世今生可以厘清,但不能舍本逐末。因为文化积淀厚重的太初历根基不易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