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总是很早吃早饭，吃完后慢悠悠地走出家门。那时他的车上已经坐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了，他满意地跨进驾驶位，一踩油门……
　　很多人陆续搬离了乡村，夜晚的村落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倔强地亮着。学生太少，于是，十几个村子的孩子统一到乡大队附近的小学上课。路远，家长忙，接送挺麻烦的。老卫是一名司机，经过几个村庄时，顺便送孩子们到学校。
　　车子往河堤驶去，稳稳地停在一片银河般的竹林旁。河堤的另一边是大河村，老卫从车窗里深情远望，嘴角的微笑若隐若现，那是他外婆所在的村子。他是外婆带大的，那时候条件不好，十里八乡的学校都很少，上学要去很远的地方。村里有个开拖拉机的叔叔便每天捎孩子们一程。
　　当大河村的孩子们坐上了车，老卫就被从回忆中拽了回来。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呼声，车子像一条鲤鱼般游出了村子。
　　周四早上，老卫望向大河村的眼神里忽然有了疑惑。
　　到了周五，老卫经过大河村时感觉座位是烫的，整个人坐立不安。
　　周末的时候，他经过大河村习惯性停留片刻，整个人已经焦躁不已了。
　　傍晚收工后，老卫忍不住冲进了镇卫生所。毛毛先是惊讶，而后关切地问：“叔叔，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是来找你的。”老卫说。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 嗯……我知道你的暗号。”老卫笑笑，毛毛却不明白。
　　毛毛是大河村的孩子，家住路边，所以总是深情注视着大河村的老卫清楚地记得毛毛的家。
　　毛毛家的外墙上打了一根钉子，平时毛毛会把书包挂在那里。看到老卫的车一到，他就立刻拎起书包跑过来，被风吹起的短发如小草般站立。在周末时，那钉子上便会挂上一枝野果，有时是酸甜爽口的龙葵，有时是清甜醇厚的山捻子，有时是口感脆甜的锥栗……都是从大河村后山上摘到的，老卫对此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给老卫的谢礼。每每看到那连枝摘下的野果，老卫便觉得日子又鲜活了一些。
　　大河村的其他孩子并不会天天坐老卫的车上学，他们有时是父母送，有时是爷爷奶奶送。只有毛毛，每次都坐老卫的车。老卫推测，毛毛的父母不在家，家中老人恐怕不方便接送。
　　周四周五，老卫看不到屋外挂着的书包，便知道毛毛有事请假了。毛毛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有一次书包上挂了一个小飞马挂件，他羞涩地笑着告诉老卫，这是上次考试成绩名列前茅，老师奖励给他的。毛毛不会随便请假，很可能是生病了，老卫这样想。
　　周末，毛毛也没有摘野果，老卫觉得毛毛兴许病得不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是老卫按捺不住向毛毛的邻居打听到的情况。毛毛的爷爷生病了，住进了镇卫生所。在外地工作的父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只能由毛毛肩负起照顾爷爷的重任。
　　“我最近不忙，我来帮你照顾爷爷，你照常上学。”老卫说。
　　……
　　当老卫再次开车路过各个村子时，每个村子的路边都挂上了“暗号”。挂着多少个书包，就代表这天将会有多少个孩子需要搭车。周末，“暗号”会变成一根挂满橘子的树枝，代表平安大吉。
　　老卫会心一笑，笑容联动起自己的过去与孩子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