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回乡

□ 唐占海

字数:1172 2025-01-08 版名:文苑
  
  16年前,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大好。那时我还没有结婚,女朋友的父母了解到我家的状况后,迟迟不肯表态。
  父亲召集一家人开会,说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挣钱。一年之内,必须把我的婚房装修好,然后准备婚宴费用。我那时年岁确实不小了,可觉得跟女朋友感情稳定,所以不着急。父亲却总是火烧眉毛的样子,张罗着挣钱。他租了地,种大棚草莓,说等春节时草莓成熟能卖个好价钱。打理大棚草莓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干不来。父亲每天弯着腰在里面忙来忙去,他的腰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大棚里非常潮湿,他经常累得直不起腰。我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那天我郑重地对父亲说:“爸,我出去打工了。放心吧,我一定挣很多钱回来,不会再让您受累了!”父亲笑着说:“你有这份儿心就行了,现在挣钱哪儿那么容易。”
  第二天,我留了张纸条,悄悄离开了家。我去了一家印刷厂打工,干的是搬运货物之类的活。那种私人小工厂只要肯出力气,延长工作时间,就能多挣钱。我拼命工作,想着多挣些钱。我租住在离工厂比较远的一间农家平房里,每天都是跑着去上班。天很冷,我却干劲十足。
  让我没想到的是,不久后,父亲竟然找到了我的住所。我很惊奇,父亲却淡淡地说:“你又没与世隔绝,想找你还不容易?”其实我打工的地方离家不过四十多里路,而且我一直跟朋友们保持联系,父亲找到我并不难。父亲并没有要求我回去,只是隔三岔五来看我。
  父亲第二次来的时候,带来不少新鲜的茴香。那时天冷见不到绿色蔬菜,茴香是大棚里种的。父亲在大棚边缘种了芹菜、茴香之类的蔬菜,长势很好。父亲一边洗茴香,一边说:“今儿我给你包茴香馅饺子!”父亲是个全能的人,做饭、做农活都很不错。我最爱吃茴香馅饺子,吃腻了大白菜,觉得清新的茴香味儿特别诱人。茴香馅水饺煮出来了,非常美味。你吃过那种刚刚割下来的茴香做成的水饺吗?味道比初春新韭都好,我甚至想像杜甫一样写句类似“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诗了。父亲的茴香馅水饺,带给我春天般的新鲜美味。
  从那之后,父亲就经常来看我。很快就是元旦,按习俗也要吃饺子,父亲又给我包了茴香馅水饺。元旦之后,腊月到了,腊月里吃饺子是美事。父亲时不时就来给我包饺子。吃了那么多次茴香馅水饺,我还是没吃够,每次吃都会连连夸赞。
  转眼快到春节了,父亲看我大口大口地吃饺子,忽然问:“ 知道这饺子 为啥这么好吃吗?”我立即回答:“因为是茴香馅的,我最爱吃茴香!”父亲听了点点头,说:“茴香,茴香……”我咽掉口中的饺子,品咂起“茴香”两个字。茴香,回乡。父亲的茴香馅水饺,不就是一次次催促我回乡吗?我工作的地方虽然离家不远,但毕竟出门在外。人在世间漂泊,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一家 人 在 一起 才 是最 大 的幸福。父亲怕浇灭我的热情,没有直说,却一次次以家的温暖来诱我回乡。
  春节前,我辞掉工作,跟父亲回了家。那年我挣到了钱,父亲的草莓也卖得不错,家里的境况好起来了。父亲当初定下的目标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