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松

□包光潜

字数:1737 2024-12-25 版名:文苑
  抵达北极圈,进入北极村,迎接我们的是一排颀长俊雅的樟子松。有人脱口而出:“呀!又见美人松。”
  其实,我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就已经发现了它们。
  樟子松躯干挺拔,树皮肉红,针叶墨绿,纵横有序,仿佛一道道绿色屏风,列队伫立在每条大道的两侧。下车后,徜徉在树林里,我才发现樟子松的躯干下部是深褐色的,鳞片深裂,而且上部的肉红色与下部的深褐色大约在距离地面两米高的地方分隔,两色泾渭分明。仰望树冠,虽然横枝密集,但针叶疏朗,每棵树均在10米以上。有意思的是,四五柄横逸的树枝环绕树干,形成了一个个同心圆,重重叠叠又相互避让。与我们在二道白河镇看到的“美人松”很不一样。
  相较而言,二道白河镇的樟子松通体鲜艳夺目——肤红貌美,躯干高挺,真当得上“美人”二字。
  一 位来自上海的中年女士对着红衣的同伴说:“这是樟子松,又叫海拉尔松。美人松是长白松,只有二道白河镇才有。”
  “它们有什么区别吗?”我好奇地问。
  她瞥了我一眼,发现是陌生人,便没有吱声。倒是她的同伴接上了茬:“你们好像是安徽团吧,来了不少人?”
  “ 是的,来了80多人。”我及时回答,以示友好。
  “我觉得樟子松和长白松没有太大区别,就像是孪生姐妹吧。”红衣女士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里的相册,先是递给同伴看,然后又送到我跟前。
  她显然是一位知识女性,也许是出门前做足了功课,我对她肃然起敬。
  她说得没错,樟子松和长白松虽然产地不同,群体大小不同,但乍一看挺相似。植物学家研究表明,长白松属于欧洲赤松分布最东的一个地理变种,只生长在长白山的北坡,而且处于海拔800米到1600米的二道白河镇。樟子松的雌球花、球果种鳞的形状、小枝的色泽以及针叶的质地与欧洲赤松都相似,唯有老树树干下部的树皮较厚,纵裂深,呈灰褐色或黑褐色,上部树皮呈黄色或褐黄色,会随生长裂成薄片脱落。樟子松的针叶长短变异颇大,最长可达12 厘米,直径1.5毫米—2毫米,冬芽呈淡褐黄色,形态特征与欧洲赤松不同。
  记得入住二道白河镇那天,已是深夜。导游说,二道白河镇景区有不少百年以上的美人松。遗憾的是,大家没有闲暇时间去观瞻。好在我们下榻的小旅馆后面也有几棵,树龄大约50年,直径30厘米左右,芽鳞红褐,针叶密匝,亭亭玉立,宛若窈窕淑女。它们似乎长不大,永远处于少女的妙龄时光。
  因孤陋寡闻,我过去一直以为家乡的黄山松,譬如迎客松,是天下最美的松树,其次是九华山的凤凰松。到了威海后,见识了黑松的刚劲之美,啧啧赞叹。后来发现不少城市将黑松作为行道树,我便不知不觉地替家乡的油松感到自卑。至张家界,又发现那里的松树竟然不逊于黄山松,其根扎于险峻的陋岩,云里露峥嵘,雾里羞遮面,真的超凡脱俗。这时我又见到了美人松,油然惊诧于它们的美貌。奇妙的是,我的那种替家乡松树自卑的心理反而渐渐淡薄了。世间万物,皆有所善,这才是世界缤纷的奥秘。
  通往北字广场的路上有一棵北极树王。标牌上的文字为:“树种为樟子松,又名海拉尔松。树龄200 年左右,树高19米,树冠直径9米。这是一棵见证了北极历史沧桑,富有传奇色彩的古树,它以粗硕的树干,支撑起天地的庞然。曾经受过无数人的祈福膜拜。”
  我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北极树王的躯干竟然如此短,与周边樟子松迥然不同。后来查阅了资料,才知道樟子松分布较广,树形因生长环境不同而有所区别,譬如生长在大兴安岭地区的樟子松,树冠为尖塔形,树干高大;而生于海拉尔以西及以南沙丘地区的樟子松,其冠平,躯干短,譬如北极树王。
  令人欣喜的是,不少樟子松上都安装了袖珍小木屋。它们在阳光下格外显眼,中间有一个黑黝黝的圆形窗户,多数空空如也,眼下已然过了鸟类的哺乳期。当然也有临时栖身的鸟儿,透过袖珍小木屋的窗户向外张望,甚至冲我们调皮地眨眼睛。它们对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陌生,甚至愿意与人互动。当我离去的时候,偶然瞥见一只小巧的雀儿从窗户里飞出来,跟随了我很长一段距离……
  傍晚我们入住了一户农家乐——北极村之家。它坐落于黑龙江江畔。
  趁着天色未晚,我和同室的老朱匆匆来到江边。他拍照,乐此不疲;我且行且止,驻足眺望。江边有一陋亭,茅草所盖。内嵌原木墩为凳,旁有两棵年轻俊美的樟子松,一左一右。休憩于此,凝视缓缓南去的江水,我眉头紧锁——黑龙江由内河变成界河,那是一段沉痛的历史。离开时,我又回过头,拍了一张茅草亭与樟子松的合影。生命的气息在此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