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宝

□童谨袤

字数:1135 2024-12-25 版名:文苑
  我家有个小木箱,被祖父小心地保护着。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不光有文化底蕴,还价值不菲。
  父亲说,他十岁那年,家乡遭受了严重的自然灾害,炽热的太阳高悬在天上,像个大火球,日复一日地炙烤着大地。田野里,土地干裂得像乌龟的壳,一道道深深的裂痕仿佛是大地干涸的嘴唇,在绝望地祈求着雨水。家里那点儿存粮眼瞅着就快没了,父亲和姑姑饿得直哭鼻子。
  一天大清早,昏暗的屋子里,奶奶看着锅里清汤寡水的野菜汤,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她拉着爷爷的手说:“老头子,咱把那传家宝卖了换点儿吃的吧?孩子们饿得受不了了,这日子可咋过呀!”爷爷紧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纠结与不舍,他深深叹了口气,回应道:“再等等吧,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说,这传家宝是祖宗的念想,不能轻易就卖了。”
  到了1991年,灾难再次来袭,雨就像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倾泻而下,整个世界都被雨幕笼罩。我家的土房子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在风雨的肆虐下,墙上裂了七八道大口子,屋里到处都在漏雨,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房子痛苦的呻吟,实在没法住人了。盖新房得花许多钱,可那时候家里一年到头也就挣个千把块钱,盖房子的钱对父母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全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犹豫了很久,小声说:“要不,咱把那传家宝卖了吧?好歹能盖几间砖房,有个地儿住,总不能一直在这样的房子里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吧。”父亲闷头抽了好几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缓缓开口:“还是再等等吧,没到那个份儿上,不能干这事儿。传家宝承载的东西太多,不能轻易放弃。”
  五年前,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相处了两年的女朋友说想在县城买套房。可县城的房子便宜的也得一二十万,我们家哪能拿出这么多钱呀。我硬着头皮跟父亲说:“爸,咱把传家宝卖了吧,这样我就能买房子结婚了,也不用老这么拖着。”父亲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我就大声骂道:“你这臭小子,咋能有这样的想法?以前那么苦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就算快饿死了也没动过传家宝,你倒好,打起了这样的歪心思。这传家宝是咱家的根,是咱家的魂,怎么能说卖就卖!”我被骂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尽快和女朋友完婚,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这样的日子十分难熬,可我咬着牙,奔波在兼职的路上,汗水湿透了衣衫,我也从未想过放弃。两年过去了,我攒够了县城房子的首付,生活平稳步入了新阶段。
  结婚前一天,父亲把一个小木箱递给我。我捧着它跟父亲开玩笑:“爸,要不我把这传家宝卖了换钱咋样?”父亲笑了笑,说:“你不会的。”我又说起两年前劝他卖传家宝的事,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打开了那个小木箱,里面空空如也。父亲一脸严肃地说:“儿啊,这几年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咱们家的人就得有这股子劲儿,这自强不息的精神才是咱家真正的传家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