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林间云上去》:七种音调的交响

□吕 刚

字数:1439 2024-11-20 版名:悦读

   一
  今年最令我开心的事,莫过于《到林间云上去》的编辑与出版。这是终南令社七人令选的合集。
  为什么把这些三行左右的现代诗叫“令”呢?话还得从四五年前说起。
  记得2019年年底的一个诗会后,我约诗人之道、宁刚、雪雪到家里小坐。闲谈中,说到诗,大家都觉得当下的新诗越写越长,越写越口语化,常常遭人诟病。于是有人提议,咱们何不效仿古代的绝句、小令,写写三行左右的短诗呢?恰好那段时间,大家都在读鲁米、阿巴斯的短诗,松尾芭蕉、与谢芜村、小林一茶等人的俳句,颇受启发。几人心领神会,便一致决定,立刻尝试。之道主持着一个颇有影响力的网刊《诗人文摘》,操作起来很方便。他说,得取个名呀!名不正,则言不顺。于是大家商定,从我国宋元词曲小令就地取材,拿出一个“令”字来命名。随后,之道在《诗人文摘》上辟了个“制令”栏目,专发令作,他还意味深长地把“制令”纳入写诗、填词、度曲的“诗史”序列中。
  2020年新年伊始,《诗人文摘》发表了我的第一组令作《并肩行过一株高树》,三行一节(首),共十三节。
  令按照一组十三节来编发,起先完全是个偶然。后来我们发现,十三节、约四十行的长度,大体上与多数人进行网络阅读时的心理耐受点相契合——再多读者就厌倦了。后来大家制令,编辑刊发,基本上都循着这一样式。
  令因体制短小,铺排、腾挪的空间有限,不可能抒长情,发深思,刚好避免了当前新诗写作中情感泛滥、口水四溢的毛病,也可避免那些过度铺排的非诗因素。
  上世纪20 年代,冰心、宗白华,及以潘漠华、汪静之等为代表的“湖畔”诗人,也曾掀起过汉语新诗的“小诗”热潮。周作人曾在《论小诗》中评价当时“流行的一至四行的新诗”说:“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充满着没有这样迫切而也一样的真实的感情:他们忽然而起,忽然而灭。然而足以代表我们这刹那内生活的变迁。”他的话是对小诗写作最好的说明。令社同仁的创作理念,大体上与此相同。可以说,令是承继了这个“小诗”的传统,并重新上路。
  
  令的形式,如之道所言,“三言两语,四五六行”,最宜捕捉生活与情感上的吉光片羽,表达瞬间的灵光乍现。它要求写作者更加自觉地关注生活的日常与细微变化,在平庸与枯寂中发现诗意,营造意境。
  令是一种简省的表达体式,它靠什么来吸引读者?我以为是美趣。主要表现为情趣、意趣、理趣与谐趣。如治国一首“我的四月/和你的四月/今年没在同一个地方”,表达得很有情趣。落寞的情怀,以平实的语言道出。读之令人心动,又解颐。
  再如萌萌这首“问一块磐石/多年来/你果真忠贞坚定吗”,就颇具理趣。诗人借一块磐石来拷问人性,冷静,形象,不急躁,也不说教。
  之道这首“第一片/雪花,复制粘贴了/秋天的忧伤”颇有意趣。自然模仿人类,季候也染上了时代的坏脾性。这个想法很特别,读来令人莞尔。
  安娟这首“立碑前/和先人说了几句/保佑自己的话”,读来谐趣十足。生活中有这样的经验,不妨开个玩笑,轻松一下。
  
  几年来,令社同仁得力于各自的执着与努力,每个人都写出了不少较为满意的令作,《诗人文摘》的“制令”栏目在读者中也产生了不小的反响,一些诗人也加入进来。我们的老朋友,著名诗人、诗评家沈奇先生,一直关注着我们的创作。他说,令是“新诗新百年的一件小事”。虽说是“小事”,也算是对令的创作的肯定与赞许。
  《到林间云上去》这个书名是从我的一首令作中选取,由编辑确定的。这本令集既是数年来令社诸友日常生活的分行记录,也是我们之间纯真情谊的诗以为证。令集收入萌萌、治国、安娟、雪雪、宁刚、之道和我的共九百余首作品。七个人,七种不同的音调集在一处,盼能汇成悦耳动听的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