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中草书《石门颂》

□朱文杰

字数:2090 2024-11-06 版名:文化
  《石门颂》是隶书成熟时期的名作,为“汉隶四大名碑”之一,中国书法国之瑰宝,又是摩崖石刻的代表作。《石门颂》摩崖石刻是我国著名汉刻之一,与陕西略阳的《郙阁颂》、甘肃成县的《西狭颂》并称为“汉三颂”。而“汉三颂”中陕西独占两颂,让人自豪之余,深感陕西历史文化的博大精深。
  此摩崖书 法古拙自然,富于变化。每笔起处以毫端逆锋,含蓄蕴藉;中间运行遒缓,肃穆敦厚;收笔复以回锋,圆劲流畅。通篇字势挥洒自如,奇趣逸宕,有“隶中草书”之称。
  关于“隶中草书”之说,笔者以为,隶书与草书虽是两种差异较大的书体,但可以从西汉竹木简牍上看到汉字字体从古隶开始的逐渐演变,以及汉隶草书初创形成的过程,两种书体自然有了渗透影响,触类旁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象。如此才有了“隶中草书”破方正端庄,损规矩严谨,进而展现出纵任奔逸、赴速急就、笔势草创、率意超旷的意境与格调。其中虽有变化时随心所欲之运笔,但却不失隶书主体之特征。
  所以,《石门颂》不但有汉简书行笔自由的特点和生动的意趣,又有碑碣刻石的雄健茂美和宏大的本色,为汉隶中奇纵恣肆一路的代表,而且更以纵横劲拔、奔放洒脱见长。风格卓然,笔势简约,时而内敛,时而奔放,有山林高士之气,世人推为汉隶“野逸派”。杨守敬《平碑记》说:“其行笔真如野鹤闲鸥,飘飘欲仙,六朝疏秀一派皆从此出。”《石门颂》呈现出这种驰骋八极、吞吐六合之大巧若拙的格调,那种磅礴的造化之功,足以让每一位真正的书法家感到心灵震撼,五体投地。
  《石门颂》是东汉建和二年(公元148年)汉中太守王升撰文,为顺帝初年的司隶校尉杨孟文所写的一篇颂词,全称“故司隶校尉楗为杨君颂”,又称“杨孟文颂”,刻在陕西褒城褒斜道南端石门隧道西壁之上,通高261 厘米,宽205厘米,书体为汉隶,刻书22行,满行31字。
  中国邮政于2004年12月5日发行的《中国古代书法——隶书》邮票,一套四枚中的第四枚,就是原在陕西汉中褒谷石门内的《石门颂》,后因1971年修水库,要淹掉《石门颂》以及其他以汉魏刻石为主的十三款摩崖石刻,才被迫凿取切割下来,移置于汉中市博物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被清代书法名家罗秀书评价为“其飘逸也,如凤舞晴空而其羽毛鲜丽”的“石门十三品”,《石门颂》为其中第五品。
  我们永远不能原地对应历史背景、典型环境,来欣赏、感悟、品读这些存在了近两千年的中华文化珍品。“石门十三品”,搬离石门,就好比被拔了根、失了窍一样。
  我们只能用回忆的办法来评说“石门十三品”,当然包括《石门颂》在内的摩崖石刻的诞生地了。
  这里,有一条跨越秦岭天险、贯通南北的蜀道中最具影响的褒斜栈道,而《石门颂》就记载了修复褒斜栈道的一些历史史实。在这条古道上曾发生过许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有西周第一美女之称的褒姒,就是从这里被兵败褒国献入长安的,可千金难买其一笑,继而烽火戏诸侯,导致周幽王反被犬戎人掳走而灭国;楚汉相争时,刘邦退守汉中烧绝栈道,出汉中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都是为了迷惑敌人,而这里的栈道就是褒斜栈道;三国时曹操征张鲁,三次经褒斜栈道,见褒谷中水激如白雪翻滚,遂题写“衮雪”二字,留下魏武遗墨的千古佳话;让人印象深刻的则是诸葛亮六出祁山,就曾经取道褒斜栈道,后秋风五丈原,诸葛“出师未捷身先死”,巨星陨落,他的灵车也是从褒斜栈道返回南郑的。
  石门就在褒斜栈道的南口褒谷之中—— 一处在世界交通史上享有盛名的,人类用最原始工艺“火烧水激法”开凿的第一处人工隧道,堪称“世界隧道之父”的石门隧道。石门隧道开凿于东汉明帝永平六年至九年(公元63—66年),与幼发拉底河河底隧道、那不勒斯婆西勃洞隧道相比,是最早具备车辆通行条件的人工隧道。
  另外还有汉初丞相萧何倡修的山河堰水利工程,皆汇集在褒谷。石门的开通和摩崖先例,激发了过往的仕官商贾、文人墨客,在饱览胜迹之余记事咏物、抒怀为文,镌刻于石门内外的崖壁上,世代不绝,形成了蔚为壮观的石门摩崖石刻。可除了国宝级的十三品,其他摩崖石刻就只能被放弃,大部分淹在了水底。那十三品没了同类的照应陪伴,就是再神奇,也未免显得孤独,减色不少。让后来的书法家、文物研究者如陷五里雾中,只知其一,难知其二、其三啦!
  以《石门颂》为首的大型隶书摩崖石刻“石门十三品”,结字大小不一,洒落自然,极为放纵舒展,体势瘦劲开张,意态飘逸自然。多用圆笔,起笔逆锋,收笔回锋,中间运笔道劲沉着,故笔画古厚含蓄而富有弹性。通篇看来,字随石势,参差错落,纵横开阖,洒脱自如,意趣横生。《石门颂》对后世产生的影响不可估量。
  有关《石门颂》在历史上的最早记载,为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沔水》:“褒水又东南历小石门,门穿山通道,六丈有余。刻石,言汉明帝永平中,司隶校尉……”
  于右任先生曾有“朝临石门铭,暮写二十品。辛苦集为联,夜夜泪湿枕”的诗句。清代张祖翼评说:“三百年来习汉碑者不知凡几,竟无人学《石门颂》者,盖其雄厚奔放之气,胆怯者不敢学,力弱者不能学也。”1949年前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辞海》封面“辞海”二字,就取自于《石门颂》。
  《石门颂》以它的质朴随意、不拘一格的奔放品格,灌注其中的人文情怀,以及阔大的自然气象,接近生命本真的大美,成为东汉隶书的极品,独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