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与归路

□张红丽

字数:1470 2024-10-23 版名:文苑
  穿着红纱裙,站在一望无际黄灿灿的油菜花中拍照,是我一直以来的浪漫心愿。周末,在爱人与孩子的陪伴下,我们一起踏上了去扁都口与卓尔山的快乐旅途。油菜花盛开的日子只有那么十几天,很遗憾,我没有看到梦想中的景象,但也不虚此行。
  越野车奔驰在蜿蜒曲折的盘山路上,让人胆战心惊。险路临深渊,深溪依峡谷,大自然的险峻峭拔总是令人肃然起敬。山坡上不时出现成群的牛羊,大地就像绿色的地毯,黑的或白的牛羊就是地毯上永不褪色的花纹。清澈的溪水唱着潺潺的歌曲流向更远的远方。白云贴着山顶飘荡,像成群的羊儿在山顶奔跑,似乎触手可及,恍若仙境。有时山峦似任性的孩子,把飘带一样的云扎在头上、扯在腰间,似乎要舞出一段热闹的安塞腰鼓。刚才还是朗日晴天,只见一片浓云飘过山顶,几声闷雷之后,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车玻璃上,让人不敢相信短短几分钟之前还是天高云淡、风和日丽,一阵凉风灌进领口,我一激灵,昏沉的睡意跑得无影无踪,现在我终于明白餐馆里的小姑娘为什么在盛夏还穿着毛衣。
  一盘热气腾腾的炒拨拉端上桌,还未等店主放稳,我们的筷子已迫不及待了!人在饥肠辘辘时觉得什么都是香的,更何况还是这样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特色小吃呢!盘中鲜红翠绿的辣椒十分惹眼,羊肚、羊心、羊肝、羊肠等在洋葱、大蒜及其他佐料的爆炒下,透出阵阵香气,氤氲的香气更是撩拨着你,让人无暇他顾 ,只想一饱 口福……2015年夏天,在山丹的夜市上,我也曾吃过这样的炒拨拉,那味道已随时间的流逝而邈远,只记得在黑沉的夜空下灯火通明,喧闹的夜市中,灼热的火苗从两人环抱的平底锅下飞窜而出,当油香飘散,食材依次落入锅底的瞬间,火苗蹿出五六米高,在黑夜的映衬下,似有火把节的热闹气氛,几口香辣的炒拨拉下肚,肺腑都透着热烈与欢欣,再来一杯冰镇酸奶,那痛快至今记忆犹新。
  当然,最特别的风景还是在路上。寂静深山,夜色纯粹,只有盘山路上一两点车灯的光亮。在城市的喧闹中生活久了,人也变得有些胆小。在漆黑夜色中行驶,盘山路险而又险,更是让人胆战心惊,恐惧如影随形。站在最热闹的街头,成为孤岛,是我们在城市中的落寞;行走在沉寂深山,成为自己,是我们在自然中的沉淀。深山中高耸入云的古木,隐天蔽日,阴翳非常,让人仿佛瞬间回到了远古。盛夏时节,在这里,没有灼热的阳光,问候你的是不期而遇的雨水,迎着车灯,细雨浸润这一片天地,安静的夜雨弥散在心间,感受这番自然与恬静。
  山坳里有一顶简陋的绿帐篷,门口昏黄的灯光给了夜行的我一点勇气与安慰。夜色浓稠,夜雨淋漓,盘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急流,我们的小车孤独而胆怯地爬行在陌生的黑夜中。突起的山壁像一只巨兽,随时会张牙舞爪地伸手将小盒一样的小车拎起来扔进深渊,峭壁上的树木像一个个捉弄人的山精,默不作声地看着仓皇逃窜的我们,经过幽暗深邃的山谷,我们终于看到了高速公路,那路上疾驰的点点亮光,吸引着我们前进,于是众人心定、神定,慢慢驶向张掖。
  原来,我们早已习惯了城市。
  每当车子驶过波涛滚滚的讨赖河上的观礼大桥,朝着祁连雪山前进时,我都有一种逃离城市的快感,从心底生出愉悦。连霍高速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而我短暂地逃离,只能在麦田与林间寻求放逐,桥的一端有一条隐形的锁链紧紧牵绊着我,无论我逃到哪里,曾怎样开心与畅意,都会在某个时刻束手就擒,灰溜溜地回来,淹没在城市的洪流中,深陷繁忙的生活里……
  曾经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此刻却成了最想回去的安慰,我真正拥有的只是嘉峪关某个屋子的一盏灯光,而这灯光足以慰藉我路途上的惊慌与生活中的迷惘。但愿我们都能像鱼一样,既有深潜的定力,也有跃出水面一览山河的魄力,更有执着梦想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