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 扁豆香

□陈子涵

字数:1290 2024-10-23 版名:文苑
  乡下人家,大多有庭院。立春过后,院墙角随处点上几颗扁豆,不用施肥浇水,既可以美化庭院,又能够采食以佐餐饭,可谓一举两得。
  伴随着和煦的春风和雨水的滋养,扁豆顶着两片硕大的豆瓣,撑破地面拱出来了,昂着头寻觅着附着物,不经意间,扁豆抽叶吐须,一天一个样,分蘖出多个支藤,呈井喷式向四周蔓延,仅仅几株扁豆藤就爬满了一堵墙,都是院子里的美好景致,“枝枝盘作盖,叶叶暗遮旁”。在这一片生机盎然中,整整一个夏天,扁豆牵藤绕蔓,攀墙爬架,或扶摇直上,或恣意前行,竭尽所能地扩张地盘,只长叶不开花。
  秋风为号,扁豆藤在蟋蟀的鸣叫声中突然苏醒了,一簇簇娇美的扁豆花在秋风里绽放。乡间所见,多为紫、白两色,扁豆藤蔓缠缠绕绕,绿叶层层叠叠,在秋阳沐浴下,扁豆花星星似的藏在绿丛中,娇俏的,卷曲的,如蝴蝶展翅欲飞。白如雪,紫如霞,一簇簇在款款秋风中摇曳生姿,楚楚动人。又嫩又鲜的月牙般的小豆荚,或青或紫,一嘟噜一嘟噜隐身于枝叶与花朵之间。扁豆花按照季节的节奏绽放,用不张扬的态度,无声地演绎着生命最质朴的真理。从入秋第一朵花开到霜降,花期不断,结着大小不一的扁豆。黄瓜、丝瓜等藤叶憔悴时,众多蔬菜藤已经枯萎,扁豆花却开得如火如荼,扁豆也越结越多。顶着惬意的秋风,缀着晶莹的晨露,明媚如秋的诗行,婉约如秋的韵律,成了秋天独特的景致。
  扁豆,自古就是一种简单朴实的好蔬菜。始见于南北朝梁人陶弘景的《名医别录》,写为“藊豆”。郑板桥在“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的对联中,把农家风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扁豆花,串串宝塔似的花穗,簇簇鲜灵,淡雅洁净。花开花落,花褪去,一枚枚“小弯月”从花蕊中探出脑袋,有的深弯如钩,有的微曲如眉,真是千姿百态,曼妙悦目。随着嫩小的豆荚由小变大,由瘪皮变饱满,扁豆荚变得浑圆。来到扁豆藤下采摘,只拽几下,菜篮便装满了。撕去扁豆荚上一圈蒂丝,洗净控干,就可以着手烧扁豆了。炒扁豆是母亲的拿手菜,刀工无人能及。把扁豆切成细丝,佐以姜丝和少量酱油,先大火爆炒,后慢火收汁。炒扁豆必须炒熟炒烂,才会香糯软,入口带有一丝甜味和一丝苦涩,但口感好极了。扁豆最是亲和,可与各种食材搭配做成美味佳肴,无论是炒、烧、焖、煮都柔滑爽口。扁豆可以归入秋季佳蔬美食的行列,古人说“其荚蒸食甚美”“嫩时可充蔬食茶料,老则收子煮食”。扁豆炖肉,荤素绝配,浓淡相宜,油而不腻,简直是人间佳肴。
  扁豆渐老,可以晒干储存。摘掉老筋,洗净后入锅里煮透,摊放晾晒,干后储存,留作天寒时炖肉。将上好的五花肉切成大块,扁豆皮吸收了五花肉的油香,五花肉浸入了扁豆皮的清爽,相得益彰,吃起来唇齿生香,回味无穷。难怪清代文学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写道:“现采扁豆,用肉、汤炒之,去肉存豆。单炒者油重为佳。以肥软为贵。”随着柴烟升起,扁豆的香气阵阵袭来。人间烟火的味道,就在这院中的扁豆炖肉中浓郁起来。
  扁豆属于民间,在农家小院里落脚,也在古诗词里洒满了乡情。满架秋风扁豆花,一半是人间烟火,一半是文人风雅,不仅装点了庭院的风景,更在我的肠胃里种下了思乡的味道。扁豆花开,秋日向暖,平凡的蔬菜,不知丰润了多少人间烟火,温暖了多少平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