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山丁子树

□王彦双

字数:1512 2024-10-23 版名:文苑
  那棵小树幼苗是阳阳从山坡上挖回来的。那时,他还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阳阳刚出生时,就被医生诊断为不明原因的脑发育不良,他的学习能力比别的小孩慢半拍,所以学习成绩不佳。但阳阳喜欢大自然,一棵树,一朵花,一只鸟,都能让他认真地观察几个小时。因为疾病的原因,小朋友们不喜欢和他玩儿,他就独自跑到山坡上,用细草钓出虫洞里的小虫喂蚂蚁,也能快快乐乐地玩上一整天。那棵小树幼苗就是阳阳春天去山坡上玩儿时挖回来的。
  妈妈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你想把树苗栽在哪里?”
  阳阳说:“这应该是一棵苹果树,它长在山坡上太孤独了,我想把它栽进咱家的果园里,和其他苹果树、李子树、樱桃树栽在一起,它就有伴儿了!”
  阳阳说到“孤独”时,妈妈的心猛地疼痛了一下,随即点头同意了。
  在妈妈的帮助下,阳阳挖坑、浇水、培土,小树苗就在果园里安家落户了。因为是自己栽的树,阳阳对这棵不明品种的树苗格外偏爱,时不时地松土、施肥、捉虫,从未落下,小树苗也不负所望,很快就舒筋展叶成长起来。
  这棵树开出花朵是在三年后的春天,那时,阳阳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那天清晨,仿佛一夜之间,树上的花苞都绽开了,阳阳高兴地叫起来:“开花了!我的小树开花了!”妈妈也匆匆来到果园欣赏。那一树的花儿真是美啊!层层叠叠的雪花一样温润洁白的花朵蔓延成一个花的世界,阳光仿佛天空射下的无数金箭,空气中流淌着蜜香,蜂飞蝶舞,盈盈春意闹在枝头,喜在心头。
  可妈妈还是发现了不对:“这花恐怕不是苹果花,花柄太长了,倒像是山丁子花。”
  阳阳问:“苹果和山丁子有啥不一样吗?”
  妈妈说:“当然不一样了,一棵苹果树结的果子能卖几百块呢,山丁子果没人要,所以山丁子树就经常被砍掉当柴烧了。”看到阳阳担心失落的样子,妈妈又说:“这花多漂亮啊,不管是苹果树,还是山丁子树,咱都留着!”阳阳一听,转悲为喜。
  果然被妈妈猜中了。花落了,结了满树的山丁子果。转眼就是秋天了,小红果像红灯笼一样挂满了枝头,分外好看。
  那一年,阳阳参加中考,没考上重点高中,去了一所普通高中。
  又过了三年,正是阳阳参加高考那年。山丁子树已长成一棵枝叶参差的大树了,比园子里其他的树都高大,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那一年,阳阳高考落榜。落榜后的阳阳喜欢来果园里闲坐,对着高大的山丁子树发呆。阳阳不相信,这么好的一棵树,这么好的红艳艳的山丁子果怎么会没有用呢?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阳阳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就在这一年秋天,村里来了一位头发花白、戴眼镜的老人,老人自我介绍说是省农科院的专家,他一直在寻找一种特殊品种的山丁子树,这种树根系发达,生长迅速,极为耐寒,是难得的嫁接优质苹果树的树基,没想到找了多年,终于在阳阳家的果园里找到了。专家原意出高价买下树上结的所有山丁子果,用于种植嫁接苹果的山丁子树幼苗。那些山丁子果卖了几千块,差不多是十棵苹果树的收获了,妈妈对这棵山丁子树刮目相看。
  阳阳也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年春节,表哥忽然来家里做客。表哥是专业的版画家,说做客是托词,他是躲到乡下来搞创作的。阳阳默不作声地看了十来天,在一天夜里,他自己偷偷地刻了一幅版画,表哥看了大吃一惊,那花,那树,那叶都栩栩如生,他没想到阳阳会有这么高的版画创作天赋。以后的三个月里,表哥一边创作,一边教阳阳学习版画。表哥离开村子时,阳阳的版画已经雕刻得有板有眼了。
  在表哥的帮助和推荐下,阳阳的作品开始登上了各类报刊杂志。紧接着,就有记者慕名来访,也有人特意开车来家里用不菲的价格买下了他的版画作品。两年后,阳阳被省画院高薪聘请为教版画创作的讲师。同年,他的一幅版画作品荣获国际大奖。
  那是一幅枝叶繁茂的山丁子树,树上红红的山丁子果点缀在绿叶间,像绿色天幕上闪烁着璀璨的红色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