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向真 助生成长

□任爱群

字数:1561 2024-09-25 版名:成长
  9月1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开学第一天,新学期的新起点,而我却在开学前一天收到这个消息:司徒老师下课了!
  我心头颤了一下,不由得忆起2019年和司徒知夏(司徒兆敦老师的孩子)一起闲聊时,我问:这个暑假结束后,司徒老师还去青岛吗?(当时司徒兆敦老师81岁了,还在北京电影学院青岛分院从事教学工作)
  司徒知夏说:“会,只要生命不息,他就会去上课!”停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一天他走了,我会给大家说:“司徒老师下课了!”
  2023年8月31日,凌晨1:45,司徒兆敦老师飘然离开……享年85岁。
  2004年,我第一次坐在北师大的教室里听司徒老师的课。那时我对纪录片一无所知,更不知未来会从事与纪录片有关的工作。课后,司徒老师在黑板上留下他家的电话号码,并承诺,学生有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
  当时司徒老师已经是桃李满天下了。他曾是1978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班主任,而那一级的学生里走出了陈凯歌、张艺谋等诸多震撼国际电影界的中国第五代导演“天团”……
  司徒老师敏而好学、治学严谨。记得司徒老师在课堂上讲,他曾为了拍一个关于用针灸帮助孕妇做剖腹产麻醉的科教片,在胶片放映室把当时国内能搜集到的所有的科教影片都看了一遍。
  拍摄时,司徒老师以医生在孕妇腹部施针为切入点,当医生用刀划开孕妇的肚子时(老师强调时机很重要,只有一条线,不能等流血),镜头缓缓地摇向孕妇的头,此时护士正在喂孕妇吃苹果,老师说我用这个镜头告诉观众,这种麻醉方式,孕妇是在清醒中完成手术的……多年后我在意大利电影大师安东尼奥尼导演的纪录片《中国》中看到了那个镜头……
  在教学中,如何与时俱进、博采众长,是司徒老师教书生涯中不断追求的。20世纪80年代后期,国外的影片录像带陆续流入中国,到我们读书时,已经有了VCD、DVD。司徒老师为了他的教学内容能与时俱进,一直关注着各电视台的节目,并让儿子教会他用各种翻录、刻录设备,怕自己忘记,还写了说明书放在刻录机边上,每天一丝不苟地掐着时间游走在各类纪录片节目中乐此不疲,并将录下来的内容融入教学,还经常把成果免费送给有需要的学生。
  记忆中,有个阶段司徒老师录的最多的是凤凰卫视和阳光卫视,在知道我做《口述历史》,工作与阳光卫视和凤凰卫视有合作时,他再看的时候多了另一个任务,就是关注媒体口径的动向,偶尔我去看他时,他会把他的感知判断分析给我听,叮嘱我一番。
  对于我们这些学生来说,司徒老师的讲台不只是在教室的课堂上,更是在点点滴滴的生活里、思想观念里,深刻入骨,伴随我们终身……
  多年前,我每次看望司徒老师,临走前,老师都会叮嘱我:“孩子,你要先吃饭,先自己养活了自己……”那时我以为司徒老师觉得我选了一条比较艰苦的路,可能没办法养活自己,直到2018年9月1日,在阔别课堂12年后,我重返司徒老师的讲座才明白他的深意。他是想告诉我:只有先养活了自己,做纪录片的视角和格局才够高,才能做出大格局的纪录片……
  司徒老师讲课很少讲理论知识和纪录片史,他更愿意给大家分享他看到的好作品,或者打动他的作品。他用形象化的、具体化的案例,教学生从现实生活中汲取营养与经验,避免“形而上学”。他选的作品中有大师的、有朋友的、有学生的,也有很多是他不认识的普通人的,他选的作品都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有过程、有时间的积累与沉淀,经得住凝视、思考……
  司徒老师从不以高高在上的大师自居,他的谦虚深入骨髓。每每有人给他送新的作品,请司徒老师指点,老师都是谦卑地说:“谢谢给我学习的机会,我会好好学习的。”所有他教过的学生,再次重逢他都说这是我的老朋友,我的老师……很少会说这是我的学生……在葬礼上,每个工作人员身上都贴着一个小标签,标签上写着“互为师生”,这是他及家人对师生关系的注解……
  在每个受过司徒老师指点的学生心中,他是当之无愧的好老师,他把毕生的精力与心血投注于教学,像纪录片的摄影机镜头一样,凝视着学生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