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书贵的心目中，啥都可以称作破烂，唯独书刊报纸不行。他家里专门有一间偏屋堆放旧书刊报纸，一捆一捆地顺边码了三面墙。
　　外面有人吆喝：“收破烂喽！收破烂喽！”老伴儿把收破烂的叫进了小院子，王书贵直愣愣看着老伴儿，问：“你想卖啥？”
　　老伴儿站在偏屋门口，说：“你这屋里的东西，不卖留着干啥？”
　　王书贵气冲冲走进偏屋，指着书刊报纸对老伴儿说：“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东西不是破烂，是知识，你咋就不明白呢？”
　　老伴儿一撇嘴，说：“知识能当饭吃？”
　　王书贵说：“知识不仅能当饭吃，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像张炳辉……”一说知识改变命运，王书贵就总提到张炳辉。张炳辉在桤木沟小学读书时王书贵是校长，现在张炳辉已经是乡中心小学的校长了。
　　老伴儿白了王书贵一眼，嘀咕道：“犟牛！”
　　王书贵没理会老伴儿，“咔嚓”一声锁了偏屋的门。
　　收破烂的推着三轮车要离开的时候，王书贵无意中发现三轮车斗里有一捆书刊，最上面的是一本教育类杂志，有六七成新。一看期数，王书贵心里倏地“咯噔”了一下，那期杂志上有他一篇关于乡村小学教育的文章。那篇文章花了他很多心血，发表出来后影响很好。“这咋能当破烂卖呢？”王书贵想，心里有些堵。“师傅！能把这本杂志给我吗？”王书贵点了点上面那本杂志，对收破烂的说。
　　收破烂的斜眼看着王书贵，不说话。
　　“不白给，我拿东西换。”王书贵说着进屋去了，五六分钟后，拎出来三个啤酒瓶、一个废纸箱，换了那本杂志。
　　杂志上有几道绳子的勒痕，很深。王书贵把杂志放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上面垫一块布，再在上面压两块砖头。压了两天才把勒痕压平。
　　一个月后，老伴儿又叫进来一个收破烂的。老伴儿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王书贵走到那个人的三轮车旁，目光在车斗里搜寻。突然，车斗里一件黄澄澄的东西引起了王书贵的注意。那是一只手摇铃铛，就是以前桤木沟小学用的那种。王书贵在桤木沟小学当了十八年校长，用坏了三个手摇铃铛的手柄，每次换新手柄，王书贵都要在手柄上刻上“桤木沟小学”五个字，直到后来用上了电铃。
　　王书贵拿起手摇铃铛一看，手柄上赫然有“桤木沟小学”五个字。
　　王书贵不明白这个手摇铃铛是怎样流落出去的。十二年前他退休时，桤木沟小学也撤并了，王书贵当时办的财物交接清清楚楚的，每一样东西都登记造册，包括教学用的直尺、三角板、手摇铃铛啥的。
　　“师傅！请问您这个铃铛是哪里收的？”王书贵问收破烂的。
　　“麻柳湾村一户人家。”收破烂的说。
　　王书贵叹了口气，花两倍价钱买了那只手摇铃铛。
　　教师节这天，张炳辉和几个人来看望慰问王书贵。聊着天，王书贵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进屋拿出那只手摇铃铛给张炳辉看，说：“张校长您看！桤木沟小学的铃铛，不知道咋跑到麻柳湾村了，一个收破烂的收了，我又从他手里买了回来。”
　　张炳辉看看铃铛手柄上的字，惊讶道：“还真是！”
　　接着，张炳辉告诉王书贵，乡里要建一座乡村教育陈列馆，展示全乡教育历史，张炳辉还说，曾经的村小教育是其中重要的一页。这个手摇铃铛就是很好的陈列品，村小的很多老物件都可以作陈列品。
　　王书贵听了心里很高兴，说：“这个手摇铃铛就交给您吧。”顿一下又问：“原来村小的教具、桌椅板凳都可以？”
　　张炳辉笑着说：“都可以。”
　　两天后，王书贵就买了一辆二手三轮车，每天骑着走村串户收起了破烂。只是，他跟别人不同，只收老村小散落在外的东西。他的三轮车斗前挡板上还立着一块杉木牌子，上面写着几个醒目的红字：高价回收老村小各种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