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晨在电梯里又遇见了邻居母子，我很喜欢那个母亲，清秀、美丽，我们遇到了总是会打招呼聊两句，我总会把她旁边将近一米九的小巨人当成高三的孩子。我们聊天的时候，那孩子戴着眼镜看着电梯，总是沉默的。从我们院子出门左拐就到大路上了，大概四站路就到那孩子的学校。可是母亲总是要去接，我随口笑着说：“这么高个子，要是我，就让他自己回来。”母亲神色有一丝真正的焦虑：“你不知道，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骑车就爱飙车，要是摔了碰了那影响可大了。”我们即便聊到这里，那孩子也是沉默的，好像母亲说什么都不准备回应。
　　忽然想到了武志红的那本书《巨婴国》，用这本书里的现象去套用身边的人和事，我陷入了真正的焦虑：我们的教育什么时候能让孩子拥有自主的人生？
　　胡适在《自由人生》一书中说：发展个人的个性，须要有两个条件。第一，须使个人有自由意志。第二，须使个人担干系，负责任。纵观我们现在的教育，正在努力地摧毁个人意志。有一位长者问我：怎样给一年级的孩子辅导功课。我当时回答：要看是什么样的学校。而现在，我觉得最好的回答是：让孩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许多年前，有一个女孩子二年级的时候，家人生病没办法接送，她自己上下学。我知道这段路需要乘坐公交车，很远很远。但是这个孩子从二年级开始真的学会自己上学放学。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但是学习、体育、和人交往样样都很优秀。现在据说大学毕业后自己申请到美国留学去了。
　　去年一个朋友的孩子考上了北大，我专门请教她，我记得她说的最多的是让孩子懂得在规则中学会找到自由的意志。我还在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但是有一件事我印象深刻，她从孩子一年级起就让孩子自己上学放学，因为家里没人能接送。孩子还小的时候，她背负了很多负面评价。但现在，身边的人又开始倒过来向她取经。这位朋友一直兼职心理咨询工作，她说系统学习心理学让她学会做一个放手的妈妈。
　　我上班的时候19岁，那时候自己备课、批作业，还要自己一个人做最难做的教室清理工作——擦窗户、擦电棒。那时候是三十年前，我师父临近退休，这些事她也是自己爬高上低一个人完成的。
　　十年后，在开学前，我也还是自己一个人完成这些高难度的清理工作，那时候有一个刚进校的小年轻是让妈妈帮她一起打扫的。不过学校检查完卫生反馈的时候，她居然得了不及格。随着后来的接触，我知道原因了，她每天从不清理办公桌，轮到她打扫卫生她总是忘记，常常要别人来提醒。我记得她的桌子就她趴着改作业的那个脸盆大小的地方是没有灰尘的。后来，那个年轻人很快被解聘了。我还记得那个妈妈，很干净很白皙的一个温和的女人。我再也没见过那位年轻的同事和她的妈妈。
　　现在三十年过去了，和学校绑定在一起的家长们非常辛苦，我的一个学生聊天时告诉我他曾“打飞的”回西安帮助孩子的班里打扫卫生。他还很自豪地告诉我，因为发现隔壁的班级买了很多气球和装饰品，他立刻跑到校门外自掏腰包给孩子的班里也复制了一套。效果是他成了班里被表扬的那位家长。但是呢，我的这位学生的孩子成绩却是令人担心的，据说孩子的妈妈非常严厉，辅导孩子的学习常常动怒。现在看来，问题的根子出在：孩子的成长被大人帮助得太多了。
　　像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一个朋友的亲戚的孩子已经上了北京一所有名的高校，然而他完全没有小时候眼里的光，因为毕业后不能选择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而要听命于身居高位的父亲来安排。朋友说，这孩子小时候很活泼，喜欢读书，也很有主见，但是没想到长大后却变成一个完全没有主见的人，上了这么好的大学也不能改变。
　　让孩子从小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觉得这是一个孩子成人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