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的灯光

□张晓峰

字数:1116 2024-05-15 版名:文苑
  小巷很长,白天可算是一道风景。南边是一排楼房的背面,楼房的墙上画满了小巷孩子们的“画作”。北边的院墙上时不时探出几朵小花,春有桃,夏有石榴,秋有海棠,冬有梅。可是无月的夜晚,就有点幽暗阴森了。路面也不好,坑多石子多,不小心就会崴了脚。
  梅子最怕走在无月的小巷里,因为她要摇着轮椅走完这条小巷,她租住的屋子在小巷的尽头。三年前,为了阻止父母离婚,梅子从楼上跳下,摔断了双腿。在经历了生与死的反复较量后,梅子离开了她生活的那座城市,离开了愁白了头发的母亲,选择这样一个江南小城住了下来。她不想看到那些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她用从家里带来的钱,在一所学校附近办了一个读书社。如今读书的人少了,况且她书社的书多是纯文学类的,看的人十分有限,所以生意不太好,除了房租和生活费,所剩无几。但梅子很知足,因为她生活得平静而充实。
  梅子在学生下晚自习把白天借走的书归还了才回家,回到小巷时,大都要到十一点左右。梅子把轮椅吱吱嘎嘎地摇进小巷,无月的夜晚,轮椅便摇得很慢。幽深的小巷静得可怕,轮椅颠簸得厉害,发出的声响很夸张。梅子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又不敢往后看。就想把轮椅摇得快一点,轮椅一快,就不好掌握方向,有时会碰到墙上,把轮椅碰翻。
  最近梅子发现,小巷口第三家的灯光总是亮着。灯就安在窗户边,柔和的灯光从窗口照到小巷里,照亮了大半条胡同。梅子很感激那家人,同时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别的人家都睡下了,这家的人却还亮着灯?他们家是干什么的?这个房间住着的是什么人?不会是专门给自己留的灯光吧?梅子又暗自笑起来:怎么会呢?她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
  天数一多,梅子就觉得越发蹊跷。于是,她走到小巷尽头,拐过弯,却没有进自己的屋子。她探头往小巷口看,发现灯光已经灭了。梅子的眼睛湿润了,为这份默默的守候和无私的关爱。
  第二天,梅子买了一大兜水果,摇着轮椅去找那个专门为她驱走黑暗和恐惧的人。她敲了很久的门,才出来一个瘦得像把柴草,举步维艰的老奶奶。梅子问:“奶奶,这里只住着您一个人吗?”老人点点头。梅子眼含热泪:“奶奶,谢谢您每晚等我回来,给我照亮回家的路。”老人说:“你不用感谢我,应该感谢学校里那些孩子们,我是受他们之托才这样做的。”原来,那天晚上她走在小巷里时,身后跟着的是书社旁边学校的学生,因为经常借书,他们都十分熟悉,发现梅子晚上要经过那条漆黑的小巷,他们便决定做起“护送使者”,但又怕梅子不答应,干脆不告诉她。那天晚上,梅子发现身后的人时越推越快,险些摔倒,跟着的学生只好放弃。但他们在巷中发现了老奶奶,央求她晚上亮起门口的灯,直到梅子到家,作为报答,他们还拿零花钱买了礼物送给奶奶。
  梅子的眼眶湿润了,在这个没有熟人的城市里,她有了一群可爱的“守护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