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口子又拌嘴了，导火索是麻将引起的。
　　申老大爱在外面搓麻将，经常夜不归宿，媳妇叫巧巧，是个泼辣的女人，她有气就朝申老大撒泼。
　　起初，牌友们聚在家里打，时间一长让人厌烦，大伙儿瞅巧巧的脸色难看，便挪了窝，这一挪，反把申老大的魂给引了出去，家里一摊子事全落在了巧巧身上。
　　今早，申老大还躺在床上睡得香，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偷摸回来的，巧巧火气涌上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转身出门摆货摊去了。
　　申老大被打灵醒了，一摸脸火辣辣地疼，破口骂道：“你这婆娘！”随后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申老大两口子常常斗嘴怄气，一嚷开便推搡扭打，摔碗砸盘，把孩子逼到墙角，吓得满脸惊恐。打过砸过之后，谁也不搭理谁。两人一赌气，便十天半月谁也不想先开口说话。
　　巧巧赌气想：我还治不了你这毛病。
　　申老大也暗暗发誓：你犟，我比你还犟，看谁牛过谁。
　　晚上睡觉，一个睡床，一个躺沙发。白日里，你摆你的摊子，我倒腾我的麻将营生，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虎娃充当了家中的邮递员。申老大有事，草草写张纸条让虎娃递过去。巧巧有话也划拉张纸条让儿子拿过去。双方没有称呼，看过便撕，已成习惯。虎娃上学去了，就把便条纸压在茶几上，各自垮着脸面，照样吃饭穿衣过日子，谁也不愿舍下面子开口说话。
　　那天晚上，雷鸣电闪，像是把老天捅开了个大窟窿，大雨滂沱，一个劲儿地下，申老大不能出门打麻将，堵在家里发慌。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就像麻将桌上哗啦哗啦的搓牌声，挠得他心发慌手发痒，躺在沙发上怪难受的，没话找话讨好巧巧，而巧巧却是眼也不抬，话也不理。
　　申老大光拣好听的说，巧巧仍然冷眉冷脸，他三番五次发起纠缠，巧巧都把他晾到一边。
　　第二天下午，虎娃放学捎回一张通知，叫明天开家长会，巧巧还要摆摊，申老大只好自己去学校。
　　家长会上，每张课桌前都摆放着各自孩子的考卷，还加了一份给家长的信。申老大看儿子考卷上满是叉叉的勾画，心里像有无数剪子，铰得他心绪紊乱，真想立马踹儿子一脚，再看看别的家长得意的表情，他心里越发难受。
　　班主任老师在讲台前发话了，大意是说：让学生给家长写信，一则练习作文，二则做个家庭调查，希望家长给孩子营造良好的家庭环境，多帮助和关心孩子，不能光顾着工作或娱乐而忽视了孩子。一个家庭不安宁，成百上千个家庭不安宁，社会怎么能安宁？老师近似说教的话，好像句句冲他而来，申老大羞愧地低了头，定了定神打开了信。
　　“爸爸妈妈，我曾偷过家里的钱，去上网打游戏，爸爸狠狠打了我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干（敢）了。我还想你俩别老吵架打闹了，好吗？我心里很害怕，真想一走了支（之）……”
　　申老大眼圈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家长会，也是第一次看到儿子的手写信，他对家庭环境不以为然，没想到这对儿子的影响竟是如此巨大。他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也乱得要命：自己当年高考落榜，家里穷，接济不上，就没再补习，错失了大好前程，如今儿子学习大滑坡，这又何尝不是他和巧巧不和睦造成的呢。他再也没听清老师还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绕回家的，手里拿着儿子的考卷和信，沉甸甸的，他瘫坐在沙发上，盼着巧巧回家，但他心里发毛，实在坐不住，多等待一会儿，就多一分愧疚，这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攥着信出了门，往巧巧的货摊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