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招牌

□庞步高

字数:1519 2024-03-13 版名:文苑
  百年老店太乙堂大药房落户山城县繁华的商业街。修缮一新后,老板张积德择个黄道吉日开张。为了引起轰动效应,就在门楼上方挂了一块九尺见方的油漆大匾,并以重金酬请山城县书艺界名人来题写“太乙堂”三个大字。
  开张那天,太乙堂大药房门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高高的脚手架两侧挂着红条幅,大堂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个很大的砚台,砚台中浸着一支如橼巨笔。墨香在房子上空飘荡着,缭绕不绝。一阵“噼噼啪啪”的礼炮响过后,老板张积德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向众人拱手行礼:“承蒙各位街坊四邻、贵宾朋友前来捧场,不胜感谢!值此太乙堂大药房开张之际,特邀书艺界名士为牌匾题名,献墨宝。敝人当以酬金相谢!”
  人群中顿时一片喧哗。
  一位戴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说:“我县书艺界人才济济:年轻的有张少华,其楷书丰赡俊秀,严谨端庄;中年的有赵子其,其行书深得王羲之之精髓,书法行云流水,如天马行空;年长者有李盛宗,融糅历代书法家之精髓,自成一体,其草书放荡不羁,奇伟狂狷……”
  “这不,他们都来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张少华、赵子其、李盛宗等人正向贵宾台走去。坐下后,抬头向丈余高的脚手架望去,不禁都吁了一口冷气。“太乙堂”三个字笔画虽然简单,然而简单的字并不好写,一点败笔,纤毫毕现。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再说这字写上去了就有如镂刻,在山城县繁华的闹市中将接受无数人的检阅和审视,成则彪炳千秋,败则身败名裂。
  “嗨!今天将大开眼界了,谁能书艺夺魁,大家拭目以待!”看热闹的人们趁机起哄,老板张积德更是推波助澜,将扎得整整齐齐的两万现金摆放在桌子上。
  然而,那一班墨客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天没人言语。都想露一手,又恐怕艺不压众,受人话柄。因此,犹豫不决,都故作谦让。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人爬上脚手架。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人上去写字。老板张积德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如果今天没人写的话,岂不是砸了自己的场子,以后生意还怎么做?都说开张大吉,照今天这个样子……张老板急了,连忙又加一扎钱上去,将酬金加到三万。人群中又是一阵躁动,众人议论纷纷。
  “上啊……”大家急了,有人不耐烦地扬言要离开。可是,那帮墨客们还是无动于衷,没有人上去写那身价不菲的三个大字。
  良久的等待。
  上午的钟声已敲至十下,白花花的日头直晃人眼,人们的情绪如一锅沸腾的粥。
  “我来试试!”忽然人群中传来说话声。那声音不高不低,显得沉稳笃定,仿佛一道曙光穿透黎明前的黑暗,又像一块石头扔进静谧的湖心,掀起了波澜。
  只见说话者慢慢地从人群中走出来。那人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上身穿着灰白色衬衫,下身穿一条深蓝土布西裤,就像街头随处可见的“乡下人”。引人注目的是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黑亮深邃。“乡下人”不慌不忙地爬上高高的脚手架。站定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抓住那支巨笔,在砚池边缘左右轻轻地挤、摆、压,调至墨色适中。唰!唰!唰!笔走龙蛇,“太乙堂”三个大字,一气呵成,颇有柳颜风骨,犹如秋风扫落叶,潇洒而飘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三个斗大的字势压群雄,笑傲众生。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声,众人大声叫好。那“乡下人”又不慌不忙地从脚手架下来,面不红,心不跳。
  太乙堂老板张积德激动地抓起桌上的三万元酬金,满面春风地向“乡下人”走去,忙不迭将钱塞进他怀中。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阵阵不绝于耳的掌声。
  不知何时,台上那些名气很响的书法家们却不知去向……
  “乡下人”躬身向众人行礼,并大声说:“各位朋友,请为在下作个见证,我将这三万元钱捐赠给山城县医院,用来救助贫困残障的儿童……”这时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潮水一样将他包围……
  仿佛因着中年人题写的这几个大字和那日的行为,太乙堂大药房在山城县颇受大家的信任,后来张积德将“太乙堂”三字镏金,作为大药房的金字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