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灯

◎秦体贵

字数:1353 2024-02-14 版名:文苑
  每年春节,村里都要舞狮子灯,从除夕一路舞到元宵节,风风火火,热热闹闹。
  秦顶给他的侄子秦洪海提议:今年,由你们来舞狮子灯。秦洪海听后别提多高兴了。正式的行头自然是不能拿来练习的,于是秦洪海的四爷就开始破竹子扎狮子头的框架,打算做个练习用的。
  扎好大的框架,用什么来蒙呢?经秦顶的点拨,决定用丝瓜筋。丝瓜筋就是丝瓜老后被秋冬的寒风一吹,只剩下的网状纤维,对面菜地的藤上就挂着好几条。洪海找来竹篙,竹篙头上捆紧镰刀,竖起,割下丝瓜筋,铺在框架外面,再蒙上一层薄薄的红纸壳,画上狮子铜铃大的眼睛。然后在狮子头朝上的框子上扎好麻索,作为鬃毛,鬃毛上系两个小铃铛,舞起来就有响声,显得威武。狮子的身子是用一条剪开的麻袋代替的,与狮子头连接。再找来一根光滑的短棍,在短棍朝外的一头上绑好麻索,扎在麻袋末端揪起的部位,作为狮子的尾巴。至于狮子抢的两个球,也是把两团纸分别扎在两根光溜的短棍子上,分别用布包裹好就成了。
  选人舞狮子灯,理所当然地由我来舞狮子头,因为我是这帮兄弟的头儿,尾部由秦云苗来舞。过了两个星期,我们开始排练,一边回想着狮子灯的舞法,一边纠正并添加动作。经过数次排练,敲锣打鼓的两个伙伴知道了敲打的急促与缓慢,我们也知道了如何踩点。当声音急促时,狮子进入最精彩的抢球环节,我就得跟着球忽高忽低,把狮子的鬃毛舞得剧烈颤动,狮子头上的两个小铜铃配合着发出急促紧凑的响声。
  狮子抢球不是一次成功的,要抢三次,为了增加场面的刺激性。三次后,两个球并排摆放在地面,我在里面一边持狮子头框架,一边从狮子的嘴巴里伸手拿球。拿到球后,锣鼓点缓和下来,狮子随之昂首绕场一圈,再放下球。掌球的人立马拿起地上的球,舞动着引导狮子退场。自始至终,舞尾的人要配合得当,让狮子的尾巴灵活地摆动。
  很快,旧岁临尾,新年到来,秦顶号召大家出灯。顶着金灿灿沉甸甸的狮头,我既紧张,又觉得无上光荣。按规矩,狮子应按照从东向西的方向舞起,但大人们都说我们秦氏家族居住在生产队的西边,就改为从西边舞起,挨家挨户地舞。舞狮子灯时非常热闹,周边围满了大人和小孩,说着笑着,露出惊喜的神情。家家户户也按正式礼仪放鞭炮接送,有的还拿整条的糕给我们这些舞狮灯的人。我们越舞越起劲,穿过中间的生产队晒场,很快就舞到了叶湾。我们的生产队是由鱼郎和叶湾组成,叫联合生产队,当我们舞到了生产队长家门前时,围观的人更多了,鞭炮声也响得愈发热烈。生产队长的侄子忒喜欢放鞭炮,时不时地把单个的炮仗引燃,往狮子身上和我们的脚边丢,为了表演,我们不得不忍受。可是丢着丢着,他竟把点燃的鞭炮硬塞进狮身里面。秦云苗忍受不了,脾气上来,当即掀开狮身钻了出去。
  这一下可不得了。
  要知道,在人家门口掀开舞狮已不仅仅是掀开条布这么简单了,而是有狮子蜕皮的意思,意味着这家人今年将有大灾祸,所以掀开舞狮是大忌。生产队长苍白着脸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跌倒。那年开始分田到户的时候,生产队长就得病了,我没有亲眼见到,是听大人们说的,说队长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按他们的说法是患上了神经病。
  有一天夜里,我听见父亲跟另一个大人闲话时才知,队长在生产队以前的资金上做了手脚,如今被发现了,人虽然疯疯傻傻,但依旧被带走调查了。
  生产队长最后怎么样已不可知,狮子灯依旧年年都舞,只是,村里再也没有出过作奸犯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