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情思

□陈丽君

字数:1229 2024-01-03 版名:文苑
  清晨,一杯新茶刚刚沏好,和煦的第一缕阳光便像丝绸一样,穿越晨曦,朝着窗户逐渐弥漫开来。我拿起笔,刚想写两行字,谁知笔尖刚一触碰到粗糙的纸面,便看到窗台上的茉莉花开了……
  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太忙,不得已将我送去了外祖父家中,我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祖父身边度过的。外祖父虽说是农民,但他也是极有艺术天赋的,他喜欢写毛笔字,爱种花草,门前那小小的院子被他精心栽种上了许多花木,而这之间尤以茉莉花居多,什么单瓣茉莉、双瓣茉莉、笔尖茉莉、宝珠茉莉、虎头茉莉以及一些任凭我怎么努力都记不住的品种,他这小院里一应俱全。
  每当茉莉的花苞开始从叶片中悄悄露出脑袋时,就是他老人家最忙碌的时候了。每天一早起来,外祖父是顾不得吃早饭的,他在小院里给一盆盆茉莉花浇水、松土、修剪、除草、施肥,一连串动作像极了父母对待柔嫩的新生儿一般仔细轻柔。
  待院中的茉莉花开始竞相绽放时,外祖父就会让我母亲把他那张八仙桌从屋内搬出来,在这幽幽花香中,他老人家时而戴着老花镜坐在小院子里读书看报;时而给自己沏上一碗馥郁清甜的茉莉花茶静静细品;时而拿出笔墨纸砚大秀书法。别看外祖父只上过初中,他的毛笔字却是刚劲有力得很,村子里但凡有婚丧嫁娶或是有人需要写点什么的时候,他们就会提上一两瓶酒水登门,再在一连声的感谢中心满意足地从外祖父家中带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外祖父不仅会写,还会画,但他只画茉莉。在他笔下,茉莉的花瓣在墨色中层层分开,润如玉,白如绢,轻如纱,还有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仿佛要和盛开的花儿争个高低。
  外祖父家还有许多珍藏的书籍,其中《杨家将》和《霍元甲》的连环画是我心头最爱。想想也是有意思,那么小小的人,字还认不得几个,便捧着一本厚厚的连环画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外祖父也会喊我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他身旁,给我讲《西游记》和《三国演义》里的故事,那时的他讲得那么绘声绘色,使得原本活泼调皮的我瞬间安静下来。听得乏了,就在满院花香中熟睡过去。
  后来我问母亲,外祖父为什么如此钟爱茉莉花。母亲回答说,因为外祖母生前最爱茉莉,茉莉代表着对情感的坚贞和彼此之间珍贵的情谊。
  也正是从那时起,每当给外祖父沏茶时我都会摘下一朵茉莉花放入茶杯,让那熟悉的芬芳在屋内弥漫。记得那时候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外公,等我长大了,一定给您买好多好多最香的茉莉花茶,让您喝个够!”听了我的话,外祖父便很是欣慰地笑了。
  然而还没等我长大,外祖父就走了。我依旧记得,那一年的茉莉花开得尤为热烈,白得像雪一样的颜色里,透出一股纯澈之美。我静静地坐在外祖父常年坐的躺椅上,望着一树树花开心痛到说不出话,任眼泪从眼眶中奔涌出来。茉莉花还是那些茉莉花,可是这个院子里却再也不会出现那个老人了。
  后来,我也迷上了茉莉花,每每沉浸在花香中,我都会想起疼我爱我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外祖父。在我心中,他如同一朵茉莉花,散发出淡淡的芳香,也正是有了他的陪伴,我才能在纷繁忙碌的尘世中一路披荆斩棘,缓步前行。
  外公,您看到了吗?在我的窗外,茉莉花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