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拓韵金石永年

□白英

字数:1754 2024-01-03 版名:文化
  “以其所书于竹帛,镂于金石,琢于盘盂,传遗后世子孙者知之。”《墨子·兼爱(下)》中有这样的记述。金石,指古代镌刻文字图案、颂功纪事的钟鼎碑碣,是传承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它反映出中国文字、书法艺术、镌刻工艺、社会风俗等多方面内容,成为我国极其宝贵的历史档案和艺术宝库。而金石传拓是一项历史悠久的非遗技艺,用中国人的传统手法表现中国古代器物,作为特殊的文化载体,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而精美的拓片,来源于传拓艺人的高超技艺,张音涛先生就是这样一位研究古青铜器、钻研金石传拓技艺的名家,他手中诞生的一幅幅金石拓片,不仅能够真实、全面地反映器物的原貌,而且将器形上文字与图案的细微特征形象地展现出来,黑白分明,使人一目了然,真是拓韵悠远,金石永年。
  见识张音涛老师和他的金石传拓技艺纯属偶然。在天津老街区意大利风情街附近,有家“老天津口味”饭店,门脸上还挂着一块“中国文物学会青铜器专业委员会(天津)”的招牌,张音涛老师的工作室就在此间二楼,他不仅是中国文物学会青铜器专业委员会的理事,同时也是金石传拓的高手。说起金石传拓这门古老的技艺和他学艺研艺的历程,张老师感慨良多。他生于1967年,少年时期开始研习青铜器修复和全形拓技艺,从青铜器修复大师张泰恩、王德山、王喜瑞,一直传到他,已经是这一脉传拓技艺的第四代传承人。通过多年的实践,他对金石传拓这门技艺掌控纯熟,凭借对器形的把握、纹饰的校准经验以及丰富的青铜器收藏和修复知识积累,实践的同时,他还对传拓技法和效果呈现进行了创新,特别是对于一些造型复杂的青铜器做到了整纸立体拓,即用一整张纸,可以拓出完整的器物立体图,而不用常见的分纸传拓,被传拓界赞为“绝活儿”。
  坐在工作台前,张音涛老师立刻沉浸到他的金石世界中,拓片用的一整套工具整齐地摆在桌边,有拓包、棕刷、喷壶以及专用的墨和纸,张老师先将纸覆盖在涂好白芨水的铜镜上,白芨水是有黏性的液体,起到粘结的作用。他用喷水壶均匀地把宣纸喷湿,以便将纸稳定地贴在铜镜表面,与此同时,他还不断用棕刷有序地平刷纸面,以便排尽纸与器物间的气泡。“固定得越牢固,打出来的拓片越漂亮。”待纸干到八九分,他开始用沾了墨的拓包均匀拍打,因为铜镜的纹饰图案细小,不同部位还有不规则的凸起,他用的拓包很袖珍,并根据不同的位置换用大小不同的拓包。张音涛说,拓本的好坏全视清晰度而定,而清晰度则系于扑墨功夫。墨色的控制尤为重要,淡墨轻拍,徐徐加深,以匀称清晰为理想。上墨完成后,只见他轻轻地把拓片从镜面上揭下,一张黑白分明色调均匀的汉代铜镜拓片完成了。
  张音涛的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殷墟青铜器全形拓精粹》,这是一部殷墟学术著作,2018年10月13日,该书在“殷墟科学发掘90周年纪念大会暨殷墟发展与考古论坛”上首发,其中收录了94件殷墟出土的青铜器全形拓图样,这部巨著的完成,正是由“洹社”(青铜器专业协会下属的专业传拓组织)四位专家历时三年拓制完成,张音涛就是其中之一。这么精美的拓片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张音涛说,成功的秘密武器就是精益求精。其中使用的全形拓制作技艺非常繁复,细分起来有近百个步骤,制作者首先要按照器物的形状、大小确定比例,审其向背,选取确定最能代表器物特征的角度,运用透视原理,绘制具有透视效果的线稿,并标记出拓制时的各个转折点。线稿确定后,依据线稿和标记进行拓制和拼接。拓制过程要求更加严格,要用平面的方式展现器物立体的状态,这就要求拓制者对原器物的阴阳向背全面掌握,其比例、明暗、层次等要臻于完美,且每个局部都要在原器物上捶打,并在捶拓过程中不断挪动纸张的位置,有的青铜器需要挪动数百次位置,而每个位置又需要捶打成百上千次,这样才能最终形成完美的作品。
  张音涛经过数十年不懈努力,青铜器传统传拓技艺在业内享有极高的声誉。张老师说:“今天的我们虽然与古人有几千年时空间隔,但从这些拓片上,依然能循着他们在青铜器上留下的痕迹,穿越时空,对话古今,触摸中华文明灿烂悠久的历史。”在当前中国文化复兴的大背景下,他将致力于传统传拓技法的传承和普及,推动这项技艺继续发展。著名古文字学家、收藏家容庚教授(1894-1983)曾说:“国宝青铜器‘虽可以传久,但不能流远’。”而张音涛和同行通过手中精湛的金石传拓技艺,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真正实现了既可“传久”,又可“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