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 一部点亮心灯的书

□贺新洲

字数:1645 2023-10-18 版名:悦读

  多年前初夏的那个下午,我躲在家乡的柴垛后面,看完了一本此生都难以放下的书。当合上书的那一刻,我惊奇地发现西边天际已经腾起一片红霞,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
  那是一册叫《平凡的世界》的小说。我闭上眼,孙少平、田晓霞、孙少安、田润叶……一个个人物纷纷闪过,双水村、田家圪崂、原西高中……一个个场景依次展开。那一刻,世界的大门向我打开了。回顾自己近三十年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平凡的世界》被我读了几十次,可以说它是我的精神生长原点。
  我出身农家,课余时间的生活以干农活为主,绝少有机会读到带字的书。每逢春节,父亲都要到处搜寻一些过期的报纸来糊土坯墙。我躺在炕上,歪着头看那些墙上的报纸,上面总有一些好玩的故事。墙上的每一篇故事都被我反复阅读,有时候只能看到被糊住的半篇文字,我就一点一点地抠出来,抠得整面墙疤痕斑斑。初中时候,同桌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本又一本的武侠小说。他看上册,我读下册;等我下册读完,上册他已归还人家了。于是,我对那些故事的期待与日俱增。就是在这个对文字患了饥渴症的年纪,我遇到了《平凡的世界》。它来得正是时候。
  它让我知道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有一群过着和我类似生活的人。尽管我不像孙少平一样屈辱地吃着“黑非洲”,毫无尊严地在雨地里刮着盆底里的那一点菜汤,但我也同他的伙伴一样,每一周都要从家里背上一布兜蒸馍、一罐子腌菜到学校当早餐。这样的干粮要吃上一周。看到孙少平“憋屈”地求学,又如饥似渴地阅读,用另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填补自己现实生活的空白,我一下子明白了读书的意义。现实是驳杂而无序的,我们常常对现实不满意,总是在抱怨、逃离;小说里的生活清晰且固定,我们往往可以从中寻找到另一种可能。这不是单纯的逃避,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探索”,是对现实生活的“填补”。
  它让我知道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活着。20世纪70年代的陕北是极其艰苦的,但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孙少安以及那些“平凡世界”里的人们并没有抱怨生活,而是奋力地劳动,从黄土地里一点一点抠出食物来。他们的活着,不仅仅是活着,更是为了获得人的尊严。孙少平被抽调到原西县参加文艺演出,第一次认识到人还可以这样生活。黄原揽工期间,无论环境多么恶劣,他都坚持在工棚里就着蜡烛阅读。后来,他拒绝了和哥哥一起办砖厂,勇敢地离开家乡,甘心做一个随时可能丢掉生命的挖煤工人,正是他追求精神独立的表现。作为一个少年,那时的我从孙少平兄弟身上体会到了活着的意义。如果缺少了精神追求,人活着就没有了意义。多年以后,在面对人生选择的时候,我毫不费力地做出了决定。在那一刻,我想起了孙少平。
  它让我知道了生活中尽管有无数的烦恼和挫折,但劳动,只有不停地劳动,才能创造出美好的生活。孙少安投入全部家当办砖厂,孙少平在工地上奋力背石头、在矿井里奋力挖煤,田福军坚持实事求是、做好一个人民公仆,小说中每一个人物都通过自己的劳动创造着生活。在生活面前,每一种劳动都值得尊重。也只有劳动,才能持久地提高生活质量,不断地推动社会发展。在今天这样一个价值观多元的社会中,劳动教育被重新重视起来,重读《平凡的世界》这样的经典,对廓清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思想认识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在我还是一个懵懂少年的时候,有幸遇见了《平凡的世界》。它教会了我用温暖的眼睛看待周围的人和事,用冷静的态度处理不断发生的麻烦事,用独立的精神思考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许多个不眠的夜晚,我激动地阅读,兴奋地抄写,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令人落泪的句子。如果没有它的启蒙,或许我就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关于亲情、友情和爱情,关于亲戚和陌生人,关于农村和城市,关于我们身处的这个平凡的世界,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认识,作者也用他饱蘸热情的笔进行了独具特色的描写。无论这些认识有多么的不同,我们都在同一个世界里活着,演绎着独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故事。我们每个人也会像孙少平孙少安一样,始终怀着饱满的热情,始终怀着美好的希望,按照自己的理解奋力前行,创造一个不负自己、不负时代的“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