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火气的老师

□周世恩

字数:1225 2023-09-10 版名:躬耕教坛,强国有我
  记住他,绝非我现在也是语文老师的缘故。
  第一节课,他走进教室,我们就大跌眼镜:乱糟糟的头发,青竹似的身材,木桩似的个头,活像从农田里刚刚犁地归来的老农。我们想:这样邋遢、瘦弱、年老而且矮小的老师,怎么能胜任学校堂堂尖子班外加初三的语文老师呢?在同学们一片惊诧的眼神中,他走上了讲台,开始了他的开场白:“敝人有几个缺点,第一个矮的缺点刚才大家已经领教了,大家可别见笑!咱这一米六五的身材里浓缩的可是精华!第二个缺点可是实实在在的缺点,那就是爱抽烟,痛下决心改了二十三次,终未成功,但我保证不在课堂抽烟,如有,大家打我屁股。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上课不用书,不看教参,但我保证不错讲漏讲,敬请大家监督见证。”精彩而幽默的开场白,又一次令我们眼镜大跌,男生女生的笑声,从教室里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接着,他开始了他的语文课,整整一节课,他真没动一下放在讲台上的语文书,就滔滔不绝地、精彩地、准确地,在一片欢乐的笑声中,将我们引进了语文的天地,文学的殿堂。
  我没有见过拿自己“开涮”的老师,也没有见过这样“有料”的老师,第一次,我记住了他!
  1990年洪水,波及学校。校园身处山坡,四周被洪水围困,形同孤岛。这可急煞了他,为了我们安全上学,顺利中考,他决定每天护送我们。每天清早傍晚,他就早早来到还没有被洪水围困的路口,见一个学生,就拄着一截木棍在前面探路,然后让学生跟着前进,碰到水流湍急的地方,他停下来,让学生俯在他瘦弱的背上,然后一步一步小心地前行。有些长得高的男生和羞涩的女生不愿意让他背,他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呵斥起来:“别给我只顾面子,面子比不上命重要!”说完,就固执地把他们背到背上,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
  我没见过这样专横的老师,也没有见过这样固执的老师,第二次,我深深地记住了他!
  班上有一名学生被周边一个村的地痞三番五次地欺负。学生无奈,家长无奈,他听说了,没有无奈。一个放学的傍晚,他带着我们班级三十多名学生,怒气冲冲地冲进了那位地痞的家门和他理论。地痞看来势不对,拿出了菜刀,准备大打出手。他走在学生前头,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张开了双臂,正气凛然,脖子上青筋凸起,大喝一声:“你敢动手试试!”地痞被他的目光和威严镇住了。对视了足足五分钟,地痞低下了头,丢下了刀。接着,他给地痞讲道理,说法律,终于,地痞变得和颜悦色,不仅向被打的学生道了歉,而且保证以后再不欺负这位学生。
  我没见过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么勇敢正义的老师,我没有见过单凭一张嘴就能说服和制服地痞的老师。第三次,我记住了他。
  我记住他的,不止这些,还有他上课时讲得精彩时像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下课时和我们无忌地打打闹闹,他那老头般特有的童真、狡黠……
  我记住他,是因为他不仅传授给我知识,是因为他言传身教,无声地教会了我善良、正直、勇敢、无畏……更因为他给了我另一种老师的形象——与伟大沾不上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摸可触,有人间烟火气。是的,这样的老师,他有缺点,有优点,就在我们教育之中、生活之中,令人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