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阅读

□杨晓凡

字数:1690 2023-08-30 版名:悦读
  你听说过“阅读障碍”吗?
  阅读障碍是特定性学习障碍的一种类型,是指儿童在学龄前具有正常智力或接近正常智力,但在阅读方面仍然存在困难。
  小时候,并没有如此科学的定义来解释我的差劲,他们直接说我笨。我还记得,上课时老师点名让我站起来朗读课文。我艰难地站起来,四肢无力,脑袋发胀,紧紧捏着书脊,瞪大眼睛看着课本,可书本上的字就像无序的蚂蚁,在我的眼前乱爬。我急于安抚这些躁动的小黑点,它们却更加猖獗了,老师的催促声加快了它们的活动。我低下头来,断断续续念出一堆并不成文的词来。最终,我在同学们的哂笑中停下来,默默坐回座位上。我注定和阅读无缘,我这么想。从此,我开始讨厌阅读,讨厌书本。
  可妈妈不一样。妈妈有夜读的习惯。半靠在座椅上,台灯的光像温暖的被子一样铺满书页,妈妈手里捧着书,眼睛里闪着光,她的嘴角在无声地开合,仿佛书本里有人在领读。我被妈妈的专注给迷住了,也想探索那个未知的世界,只不过一翻开书本就排山倒海而来的头晕目眩劝退了我。
  “妈妈,我太笨了,应该永远也看不了书了。”我很难过,好像没有收到进入那个美妙领域的入场券。
  妈妈温柔地抱抱我,对我说:“文字是上天赋予我们人类最宝贵的东西,其实书本上的每个字都是一个小精灵,它们太喜欢你了,想赶快跳进你的脑袋里,向你描绘藏在文字背后的美景。你不要着急,你得慢慢像搭积木一样,像个演奏家一样指挥好它们的节奏。”
  妈妈开始每天给我读书,她说:“倾听也是阅读的一种。”
  我们选择的第一本书是《西游记》,温良慈悲的唐三藏,神通广大的孙大圣,懒惰贪吃的猪八戒,还有憨厚英勇的沙和尚……在妈妈的阅读声中,我走进了那个魔幻的世界,跟随着师徒四人踏上了漫漫取经路。
  妈妈耐心地给我重复读着我听不懂的段落,还用白话文给我解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些夜晚,每晚的梦里都是那些如电影般放映的传奇故事。
  我好像没那么害怕阅读了。
  接下来,妈妈给我读了萧红的《呼兰河传》。当妈妈哽咽地读着“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还是小学生的我仿佛受到了文字的感召,突然流下了眼泪。呼兰河的风吹着我的眼睛,泪水蒸发带走了温暖,就像冬天的风带走了体弱的姥姥。
  我一下子感觉到了文字的力量,心里突然明白了每晚妈妈坚持阅读的动力来源,真的太迷人了,那是一种心灵无界限的旅行。我接过泣不成声的妈妈手里的书,接着读了起来,刚开始磕磕绊绊,后面缓慢流畅,文字像是有生命的精灵般在我的唇齿之间跳跃,妈妈的表情一如呼兰河迟来的春天,渐渐舒展开来。
  我能自己阅读了,书本强大的吸引力慢慢治愈了我的阅读障碍。
  我爱上了阅读,从此阅读就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阅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坚强又脆弱的史铁生坐在地坛中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迷茫又美好、青涩又充满汗水与眼泪的年月。
  阅读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些句子激励着我选择了最喜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我想永远活在自己心中的“黄金时代”里。
  还是王小波陪我走过恋爱的美好。我学着王小波,在月色下的镜子上写诗,擦干净,又继续写,直到整个镜子都变成了蓝色,就在朦胧月色中,我穿越了蓝色的屏障,和作者一同分享自己的心事,不知江月待何人,我正是月亮等待的那个人。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怯懦的有阅读障碍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穿行在文字之间的自由灵魂,以文字为墨水,大脑为画笔,描绘着一个个未知彼岸的画卷。
  畅游在书海里,我反复体会着身为一粟的渺小,更常常惊叹于每个小小一粟所蕴含的无界限的认知。
  而文字就是带着我穿行其中的魔毯,走路能让我走出地域性的偏见,阅读则能让我走出时代性的偏见。如果你的心灵蒙上了一层灰尘,不妨把它投入书海中加以洗濯,就像妈妈说的“文字是上天送给我们人类最美好的专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