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台的天

□陈敬泉

字数:1514 2023-07-26 版名:文苑
  胡家台的天,是小天,是高天,是瘦天,是半边天。撑起这半边天的,正是胡家台的女人。
  胡家台的天,纯纯净净,一尘不染。胡家台的女人朴朴实实,规规矩矩。胡家台的女人自打进了男方的门儿就绝对不会再让公婆下厨。她们会把绿的荠菜、红的腊肠、黑的木耳、紫的蓝莓“请”上餐桌。她们做的红烧肉堪称一绝,上得盘中,琥珀颜色,晶亮剔透,入口生香,不忍释筷。究其原委,这里的土猪以药材为食,故有滋阴补肾、强身健体之功效。胡家台的女人听说城里的女人也常回家看看,尤其是父母生日当天——她们衣着新潮,呼儿唤女,摆上麻将,鏖战通宵。胡家台的女人又听说城里的女人嘴巴甜如蜜,她们会哄得公婆开开心心,脚不停来手不闲,风车似的围着她们转。末了仍要打扫屋里屋外的一片狼藉。胡家台的女人还听说城里的女人都相当有钱,她们会在人多的时候给公婆奉上一个厚厚的红包。她们的孩子会适时下跪、作揖、叩头,说着N年来一成不变的吉祥话,显得颇有教养。随后彼等孙子辈们常会纠缠在一起,炫耀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N年来一直苦苦坚守的馈赠。
  胡家台的天,文文静静,一汪蓝水。胡家台的女人敦敦厚厚,勤勤恳恳。胡家台的女人一生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天动地。她们在五子交响曲中缓缓度过光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们侍弄着猪子、狗子、猫子、鸡子、鸭子,像待自己的亲人。胡家台的女人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她们会给公婆洗洗头、捶捶背。她们爱听公婆拉家常,尽管都是些南山城隍北坡土地的陈年旧事,尽管同一个故事重复一遍又一遍,尽管这些事无一例外净属羊杂狗碎,她们百听不厌——也许女人早已明白那只不过是母亲思念儿子的另一种表达,而自己又何尝不牵肠挂肚在外奔波的丈夫?胡家台的女人知道城里的女人享大福,扶贫工作队驻村三年,那些老少爷们每周五天四夜,人人做一手好饭,跟自己这堆婆姨比起来至少一个半斤,另一个八两。女人听工作队里的一个小年轻说他的媳妇儿早餐下馆子,午饭单位有食堂,晚上下班接孩子回奶奶姥姥家打牙祭。周末一家三口团聚,都是男士包揽家务活儿。胡家台的女人也知道城里的女人皮肤白花花的,睫毛老长长的,嘴唇红赤赤的,胸脯挺得高高的,臀部翘得圆圆的。
  胡家台的天春潮涌动,生机勃勃。胡家台的女人本本分分,豁豁达达。胡家台的女人有时也会掉眼泪,是为一则叫做《轮椅上的爱情》感动而流的。事迹是乡长介绍的,乡长分管宣传,乡长讲得投入。大意是一个男人打工时不慎受伤瘫痪,妻子不离不弃,数十年如一日精心呵护。后来又来了一个男人主动帮助她照顾丈夫,三人共同生活。故事是真实的,女人们听后哭得稀里哗啦。胡家台的女人看到网上疯传再婚老人的子女为了争夺财产而反目成仇、大打出手,甚至对簿公堂。她们觉得不可思议。女人们常说,何必呢,人都是要老的……她们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不论双亲是否原配,女人为他们缝补浆洗、一日三餐,为他们看病煎药、服侍床前,为他们聊天谝泡儿、消除愁烦。胡家台的女人会手把手地教老人跳广场舞、教老人使用智能手机,也会扶着老人走走路、串串门儿,她们推着轮椅上的老人看看稀奇、听听趣闻。她们尤其不理解城里的女人怎么有闲心养狗,怎么有大把的时间去遛狗?
  胡家台的天上云蒸霞蔚,胡家台的地里硕果累累。春采的季节,女人是茶娘;收购烟叶时,她们成了烤烟女;等到核桃熟了,她们手握竹竿,挑打着果子,就像当年的孙悟空敲击人参果。装满大篓小筐的核桃走出大山,走入繁华的城市,走进喧嚣的工厂——它们被提炼出核桃油,市场上100ml卖到68元,照这样算,一千克核桃油能卖到680元!胡家台的女人笑了,她们不仅是家中的半边天,更是彭俊书记眼中的“女神”。女人们记得很牢,彭俊书记就任乡党委书记时讲过,“一药两叶三果”是胡家台的天,是两峪乡的天,而老百姓的利益就是他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