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秋露的爸爸和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来学校看望秋露。秋露的爸爸站在门口，秋露很规矩地垂着头听爸爸讲话。那女人抹着艳丽的口红，一直在打手机，眼睛瞄着树上起起落落的麻雀。
　　秋露回教室，我问她：“那女的是你妈妈吗？”
　　“不是，我爸爸和我妈离婚了，她是亚轩的妈妈。”
　　秋露的奶奶也成了亚轩的奶奶。秋露的奶奶骑着锈迹斑斑的脚蹬三轮车，送孙子孙女上学。一次路过超市，秋露要棒棒糖，秋露的奶奶兜里只有一元钱，秋露买了一颗一元钱的。
　　亚轩说：“我也要。”秋露说：“跟你亲奶奶要去。”亚轩在车上哭。秋露的奶奶把糖夺过来，含嘴里使劲咬成两半，分给秋露和亚轩。秋露不要，亚轩也不要，都要整颗的，俩人都在车上哭。
　　秋露的奶奶站在当街，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秋季开学，我没见到亚轩。秋露的奶奶骑着破旧三轮车，三轮车上只坐着秋露。我问：“秋露，你妹妹呢？”秋露说：“你问亚轩吗？她跟着她妈和我爸爸去城里读书了。”
　　秋露的奶奶生了病。秋露自己背着书包上学，书包挂在脖子上，一走一晃的，她时不时捡起路边的石子碎砖扔得远远的。
　　我说：“秋露，记得和奶奶说一声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饭。”
　　第二天，我骑自行车带着秋露回家。妻子炒了土豆丝。秋露吃了说：“我妈炒土豆丝都要放蒜瓣儿的。”妻子眼圈儿就红红的了。转天，妻子炒土豆丝放了蒜瓣儿，秋露吃得香美。
　　秋露没有玩伴儿。冬天下过雪，下了课孩子们都去打雪仗，秋露自己在教室里画画，画了一纸的雪花。后来向阳的地方雪化了，秋露蹲在那儿看，在雪和融化的区域画一道很长的杠杠出来。秋露回教室的时候，脚上带了泥巴。我说：“你弄脏教室了。”她回转身跑出教室，脱下鞋子用手擦拭鞋底。我出去给她穿上，领她去办公室洗手。
　　我说：“秋露，你的棉鞋该换了。要不放了学，我给你买双棉鞋去吧。”秋露摇头，然后小声说：“以前的鞋都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秋露不记得妈妈的电话了。我拨通了秋露爸爸的电话，说过三五句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电话便挂了。我在打电话的时候，秋露低着头瞅着脚。
　　一天我正上课，保安敲了门说有人找秋露。有个女人站在保安室的门口，提了一箱牛奶。女人面目有几分像秋露。我心里很激动地喊：“秋露，你妈来看你了。”
　　秋露起身往教室外面跑，衣角带动了课桌，课桌差点歪倒。出了教室，她忽然停了脚步，愣了一下，便慢慢走向那个女人。我看那女人蹲下来和秋露说话，秋露很规矩地站着，垂着头。
　　秋露回来，我问她：“秋露，你哭了？”秋露说：“那不是我妈，是我姨。”
　　秋露慢慢走回座位，我看着她，忽然有泪盈眶。
　　印第安有个古老的传说：人们把自己的心愿轻声告诉手中的蝴蝶，然后将蝴蝶放飞，蝴蝶会告诉天上的风儿，风儿会把心愿告诉给精灵和天使，精灵和天使就能让愿望变为现实。
　　我多想这是个真实的传说。
　　当蝴蝶飞来，我会告诉蝴蝶：希望天下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妈妈陪在身边，让爱的阳光给予孩子温暖，让爱的光辉照亮孩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