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山下探秘茶马古道

□胡永胜

字数:1749 2023-05-03 版名:文化
  茶马古道微档案
  茶马古道同丝绸之路一样,是我国西部自古以来对外交往的国际性商贸通道。它肇始于从唐代兴起的内地与西域诸番的茶马互市,但千百年来,其功能的延伸已远远超出单纯的贸易范围。历史上,茶马古道的前端起始有两条路线:一条在云南,一条在四川。这两条路线犹如万里长江的两个源头,在西藏的昌都汇合后一并蜿蜒流向境外的印度和中亚。
  “蜀茶总入诸蕃市,胡马常从万里来。”千年茶马古道,这条绵延千里的贸易商路,以路途充满惊险与艰难蒙上了神秘色彩。四川的茶马古道则由于上世纪50年代初川藏公路的修建取代以致支离废弃,半个多世纪的湮没毁损,而今已是旧迹难寻。幸运的是,在天全县的甘溪坡,发现了一处保存完好的遗址。这条在二郎山峰岭间斗折蛇行,在天全河崖岸边临渊攀缘的险峻山道,就是在历史隧洞中遁迹了半个多世纪的茶马古道的一段真实遗存。
  “二呀么二郎山,高呀么高万丈。”二郎山赫赫有名,那是上世纪50年代修筑川藏线时唱歌唱出名的。天全就是二郎山中的一个小县城,刚过天全县城还不到五公里的样子,G318国道旁,“甘溪坡茶马古道遗址”的石碑矗立于小村口,似是向人们提示踏入此界便到了茶马古道。
  村子僻静而古老,村中精致的传统民居,曲折的石板街巷,古老的石质器具,蜿蜒的沧桑古道,以及淳朴的民风民情让人叹为观止。听说我们来寻访古道,一位老伯热情地喊来了村里保护茶马古道事宜的李忠荣。正如他的名字,李大哥忠义厚道。原来,他还是一位古道背夫的后代,他父亲李攀林生于1921年,当年就当过背夫,不幸于2007年离世,生前就经常回忆背夫的生活,所以,对于祖先留下来的文化感情更不一般。
  甘溪坡曾经是当年背夫歇息之地,在村头新建的茶马古道陈列馆中,展示着古道遗留的铁血见证——甘溪坡的老背夫当年使用过的背茶工具,“背好茶包子,手上拄拐子。勒的汗衫子,包的青帕子。拴的半肚子,穿的偏耳子。还有汗刮子,别根烟杆子。爬坡上坎靠拐子,背起背子像驼子,打起拐子像汉子……”李大哥唱起了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背夫歌谣。从歌谣中可以得知,背夫们的艰辛。李大哥一一拿起每件工具,给我们讲解起了当时背夫们的基本配置,有背夹子、丁丁拐、汗刮子、麻窝子、脚麻子、溜壳子等,一件件物件虽已破旧不堪,却是那样的有质感,无言地述说着尘封已久的艰辛故事。
  在茶马古道博物馆旁边,有一方刻有《古道背夫铭》的石碑赫然立于道旁,李大哥长久地注视着石碑上对背夫生活的记录,满是感慨。历史上,甘溪坡当地从事背夫职业的有许多人家。甘溪坡不仅是为昔日古道行旅提供歇息的站点,也是为古道交通输出大量背夫的基地。事实上,由于地处古道要津,在茶马互市的年代,甘溪坡人祖祖辈辈都干着背茶的营生。
  “十个背哥九个穷,背架子弯弯像条龙。”七十多年前,背茶几乎是雅安周边贫苦农民唯一的谋生手段,李大哥的父辈,李攀林和李攀祥就是一对背茶的亲兄弟,都是从17岁就开始背茶,父亲在世时经常给他讲起背茶的规矩:每当春耕秋收之后,地里的活忙完了,村里的男女劳力便结伴前往茶行受雇背茶包,到茶店里去先拿部分路费钱,交了茶包回来一起清余下的。一转十多天,来回一个月,背两转回来收庄稼。茶包分十四斤、十六斤、十八斤三个标准,一个背夫背上的茶包,少则百余斤,多则两三百斤,等于两头骡马的负重量。他的父亲当年一次背过七包半,一百多斤,背一趟可以买六十斤米,也就是早先的两三斗米。背茶固然艰辛,常有人不幸或病或灾死于途中一去不返,但挣来的毕竟是现钱。对于耕种薄地一年也打不出几粒粮食的山区农民来说,这比什么都实在。
  “好个凉风在高山,好个娇娇路又远,二世做个官家女,太阳不晒雨不淋。”和男人们一起背茶的还有一些生活极为艰苦的妇女和儿童,甚至还有带着哺乳期孩子背茶的妇女,她们为了求生被迫参与其中,因为力气小背得少,报酬也相对更少,最小的“背童”年仅10岁,可背三十多斤两条茶。最艰难的还是茶路上的“背妇”们,她们除了跟男人一样的出苦力,还要克服更多生活上的不便。
  背夫们曾经演绎的历史,正在随着岁月消逝,对于当今的人们已是一个日渐远去的背影,但历史会记住这一切。世世代代的背夫们用血肉之躯筑就了茶马辉煌的千年古道,古道的一石一土也记下了他们的每一寸足迹。背夫之于茶马文化的促进,之于古道交通的开拓,正像《古道背夫铭》所述,“茶马千秋,古道苍茫。先人之风,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