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少年

□俏 俏

字数:1225 2023-03-29 版名:文苑
  街的拐角处,有位老人摆了个小摊,摊位上卖一些儿童玩具,最招人眼的是那些风车。风车像身材纤长的姑娘,正亭亭玉立在摊头。它们穿了五颜六色的衣裳,鹅黄、松绿、粉霞……缤纷炫目,可爱玲珑。春风鼓起娇俏的嘴巴轻吹一口,风车们便吱溜溜地转动起来,似乎在快乐地说:“春天来啦,春天来啦!”
  六岁的女儿被风车粘住了身子,再也不肯迈开一步去,掏钱给她买上一架风车,她擎在手里,小脸兴奋得像一轮小小的太阳。风车在她手里吱溜溜地转着,也把我的记忆转回了童年。
  彼时的我们,也是小小少年,却因家贫,没有任何钱钞买玩具。我们却不肯辜负春风,自己动手,制作风车,从作业本上用小刀裁下一张纸来,一番折、叠、剪,再去父亲的工具箱里寻一根长铁钉固定纸片,作风车芯,又去河堤上截一根空管芦柴棒,最后把风车装进芦柴棒里,一架轻便的风车便活灵活现地出来了。
  风车做好了,春风却像淘气的少年,藏着不见了。我们不怕的,一伙儿去寻它。村里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都齐刷刷排好队,紧紧地握着自己的风车。只等谁喊一声:“预备,开始。”就撒开腿,追春风去。我们拼尽全力跑起来,像开了栅门的小羊羔们,为了离圈的自由奋力地奔跑着。跑着跑着,我们发现春风迎面来了,那一架架风车简直就要像鸽子那样飞起来了。谁能分得出哪架风车转得更快?我们快乐的笑声洒了一路。
  少年和春风的游戏,还有放风筝。诗歌里有“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句子,少年谁不爱风筝啊?不过,风筝在我童年时更是稀罕物。大人们舍不得给钱让我们买风筝,我们自己做的风筝,穷尽毕生力气却飞不上天。有一年,父亲看不过眼我的风筝总是像昏头蛾子似的,他亲自为我做了一架风筝。父亲去离家很远的池塘里砍来韧而柔的江柴做风筝的骨架,搜寻了密度较轻的塑料纸给风筝做了华衣,是只喜鹊风筝。果然,我的喜鹊遥遥领先,飞得高极了,把蜻蜓、蜜蜂一路甩在后面。
  每到春风又起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父亲那只让我出尽风头的喜鹊风筝。时光水般漫过去,当我从记忆里捡起童年,风车、花喜鹊风筝……它们已从当初貌不惊人的鹅卵石悄然变幻成玉般光亮而美好的模样了。
  我愿意我的传承者——女儿,她这少年,长大后也可以像我这样遥想童年。因此,当女儿可以像小羚羊般在春风里奔跑跳跃时,我总是毫不吝啬地给她买上一只风筝,让她去放风筝,和春风嬉戏。
  今年又陪女儿去买新风筝,那条街道已经变成了风筝一条街,形态各异的风筝悬挂在摊位上,只等人们带走它们,女儿选了一只金鱼的。我们旁边是一位青年男子带着妻子、孩子在选风筝,他们选了一只燕子风筝。
  女儿把风筝紧紧地握着手里,她已经是放风筝的老手了,知道牵着我去寻春风大的空地儿。那位年轻的父亲,却在街道的路旁,迫不及待地放起那只燕子风筝来,路旁树木、高楼林立,遮挡了春风,他的燕子风筝如何上得了天?我们不由得笑他,他倒不管不顾,只管左右奔跑着寻风,这是一位春风里的老少年啊!
  春风与少年,永远是成年人难忘的记忆,如若能相逢这美好,谁愿意放过呢?我又懂得了那位年轻父亲迫不及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