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王自强，在村里，人们都叫他小强。村庄在秦岭腹地的山里，那里山高路陡，出门就爬坡。学校在村子西边的山坳里，小强和小伙伴们上学要上梁翻沟走五六里弯弯曲曲的山路，极不方便。春夏秋冬，风霜雨雪都是如此。
　　小强是班上的班长，也是上学路上的路长，他带领着村里的同学们排着队，唱着歌，欢欢喜喜地去上学；放学了，又高高兴兴回家来。
　　春天，小强和同学们背着书包，迎着早春凛冽的寒风，快乐地走在山间小路上。夏天，山里的天气变化快，上学放学的路上，突然而至的狂风暴雨，常常把学生娃们淋成了落汤鸡。为了避雨，学生娃们就钻进山洞里，有很多次，在洞里遇到了毒蛇，女娃娃被吓得直哭。小强和几个男生捡来一根木棒，硬是把蛇驱赶走了。秋天多雨，一旦下雨，学生娃们就光着脚在泥泞里走。最难的是冬天，天黑得早，明得晚。小强上学兴致高，公鸡在屋檐下的鸡笼里打过鸣后，小强就趴在炕头的窗户上，向窗外仔细看，见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就穿衣下炕、背上书包出门。他吹着哨子，在村巷里喊着爱睡懒觉的小伙伴，敲打着各家的门环，让他们快点起床。村口的大槐树下，小强整理着队伍，让同学们报数点名，待全村同学都到齐了，大家就唱着歌，向山梁西边走去。嘹亮的歌声摇醒了沉睡的山村，惊醒了梦中的人们。
　　在上五年级的那个冬天的一个晚上，山风刮了一夜，天明时分，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小强推开屋门向外走时，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与往常一样，同学们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集合，站好了队，唱着“高楼万丈平地起，盘龙卧虎高山顶……”出发了。
　　上到了山梁上，突然从北边的树林里蹿出了三只狼。开始，同学们以为是村里的大灰狗，就喊叫着：“大灰！大灰！”喊了几声，发现那三只家伙没有反应。就有聪明的同学认出是“狼！”，大家齐声高喊：“狼！……狼！……狼！……”
　　在娃们的喊声里，狼拉长了尾巴，抖动着蓬松的尾毛，锥子般的目光嗖嗖地向学生们飞来，胆小的同学吓得直哭。小强曾听大人们说过狼怕火光，他就从书包里拿岀了火柴，让同学从路畔的玉米秆堆里抽出了风干的玉米秆点燃。果然，看见火光，狼就加快了步子。
　　村庄里的大人们听到娃们嘶哑的吼叫和哭声，就扛着铁锨、拿着铁矛，吆喝着村里的十几只狗，向山梁上奔来。那三只狼凶相毕露，快速地向南坡下的沟壑奔跑。
　　狼跑了，大人们也都散了。小强指挥同学们重新排好队，身高的同学排到队两头，中间夹着个子低的小学生们，唱着歌儿继续向学校走去。
　　后来，同学们上学去就听大人的话，由小强和几个男生轮流从场院里拿上麦草，做成火把带上。冬季天不亮时，就把火把点燃，这样既能照亮，也能吓唬出没的狼，给同学们壮胆。
　　那时候，大人们忙着干地里的活，忙着日子。很少有人会操心娃娃们上学的安全。小小年龄的学生娃，早早就得到了锻炼，个个都很勇敢，很少让大人们操心费神。
　　放学后，回到家里，大孩子就帮家里干活，下地割猪草，上山砍柴。年龄小的孩子就赶着羊，去山梁上放羊。小学毕业后，小强就回到村里帮父母挣工分，成了家里的劳力，再也没能去上学。
　　几十年后，曾经的小强——进入老年的王自强，告别了大山里的村庄，住进了城里的单元楼，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王自强的任务是接送上幼儿园的孙子。
　　“爷爷！你们那时碰见狼，怎么不打电话叫警察叔叔，他们有枪。”孙子豆豆疑惑地问爷爷。
　　“傻孩子，那个时候，没有电话啊，咋能喊来警察叔叔。”
　　“豆豆，九月份你就要上小学了。学校距离咱们家里要好几站路，爷爷就送不了你了。”爷爷用手抚摸着孙子的头。
　　“不！我就要爷爷送！我想听爷爷给我讲上学的故事。”豆豆小嘴噘着，很不高兴。
　　“爸爸会开车，他送你上学去安全。”
　　“不！爷爷送我才安全呢。”豆豆说。
　　爷孙俩边说边随着人流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