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选出来几个画京剧脸谱的石膏坯子，用来画孙悟空脸谱。孙悟空是神猴，京剧里属于武生，脸型像尖朝下的桃子，主色是鲜艳的中国红，用金色勾画出火眼金睛的眼圈。我先用铅笔打稿，再用颜料着色，最后给脸谱喷涂光油，几个鲜活的悟空脸谱机灵地看着我。这是我送给在洛杉矶的五岁外甥女的礼物。
　　前一晚视频，她告诉我最喜欢孙悟空了，姥爷给她讲完一本少儿版西游记，她想讲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听，可是翻译不出英语，急得都要哭了。我欣慰地笑了，我小时候也是那么喜欢孙悟空，喜欢他聪明顽皮、不屈不挠，喜欢他大闹天宫，敢想敢说敢做。某种意义上，孩子面临的第一个权威是父母，而孙悟空也都挑战过家里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有一天中午，外甥女要观察一条蚯蚓断成两截是不是会长成两条蚯蚓。她和姥爷到花坛里挖蚯蚓，没挖到，姥爷说中午太热，土地很干燥，等傍晚再说。外甥女非要姥爷掀起花坛里垫脚的一块方砖，说下面一定有。姥爷说砖下的土会更硬，肯定没有。结果，不但有，而且有好几条，外甥女高兴地说：“我对了，你错了！我在幼儿园里挖过，就是在石头底下挖到的。石头下还有西瓜虫呢。”
　　上周六，外甥女的一个举动把姥爷吓坏了。社区公园有儿童游乐设施，蹬着水泥做的仿真石头可以爬到滑梯上。外甥女站在石头上，要往下面的沙坑里跳，那石头有外甥女一个半人的高度。摔着怎么办？姥爷拦着，她非要跳，急得姥爷喊：“这么高，跳下来就摔死了！”她还是趁姥爷不注意一下就跳到沙坑里，起来笑嘻嘻地问姥爷：“姥爷，我没摔死吧？”
　　外甥女爱画画，她的写字桌上、布面的椅子上都是她的画。在她的微信相册里，看到她往脚丫抹颜料，然后在一张半报纸大小的图画纸上踩脚印，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杂乱无章也许就是一种章法呢，红红绿绿的还挺好看。这种快乐地绘画，不就是悟空的逍遥自在吗？
　　姥爷退休前是中学教师，现在每天晚饭后带外甥女学算术。前几天，姥爷见外甥女很专心，趁机又带她多做了一天，做完之后，外甥女喊道：“姥爷，你不是一个好姥爷！你占用了我的时间，明天停一次数学我要画画，不然我就再也不跟你学了！”哈哈，孙悟空的口气。
　　昨晚，姥姥包饺子。外甥女把面粉倒进碗里，自己开水龙头接水和面，哗地一声，水都冲出来了。她往浆糊一样的面里，又加入巧克力酱，要包巧克力面饺子。那像浆糊一样的面不能用，全家却没有批评指责她。包容孩子的出格，理解孩子的反叛，欣赏孩子的创造──出格和反叛就是创造！别习惯性地给孩子念紧箍咒，少对孩子说不。
　　外甥女马上要上学前班，一个热爱悟空的孩子，必定会和小朋友分享悟空的故事，这几个悟空脸谱送给她，当讲悟空时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