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书香

□映 铮

字数:1436 2022-12-07 版名:悦读
  据传古人读书爱在书中夹存香草,故有书香之说,但梁实秋先生则直白为“书香乃油墨之气”。实际上书的真实味道就是人们心目中的感悟,对生命真谛、人生意义的探索与追寻。古人云:“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
  窃以为,然!
  读书可在超越世俗生活的层面上,建立起精神生活的世界,一个人的阅读史,即是他的心灵发育史。我们在书中与古人对话,和伟人聊天,与天下有识之士交朋友,使心胸归于宁静与淡泊。在醉心于功名利禄、蝇营狗苟的人中卓尔不群,更使自己超越动物性。停止读书意味着切断了与世界与心灵的沟通,人生也就进入了死循环。如此,在失意时、落寞中,我宁愿沉醉在“以优雅的姿态描写罪恶,以处子的明眸凝视孽恋,以纯净的话语诉说憧憬,以抒情的歌声低吟欲望”的意境里而欲罢不能。
  欲望是人类的一切欲念以及希冀,凡是人类所希望得到的,便是欲望。它可以是具体的物欲,也可以是抽象的目标,它是无穷无尽的。当我们得到一样东西后往往希望得到更多,一个欲望满足了,就会产生新的欲望。我当然不是想说欲望越容易得到满足越不会快乐,我感兴趣的只是欲望本身,它是否随着身体的成熟被我们丢在了青葱岁月?抛下所有流彩的斑斓,它是否仍固执地明媚如初?
  欲壑难填的不是身体而是头脑。一个又一个新的念头落实到生活,处处都是欲望。
  还是在点煤油灯的时代,老爸因看书着迷,灯苗“舔”了家里唯一的好帐子,还差点舔着我的“黄毛”,帐子上留下一个洞作为他挨骂的理由。按说我该记住这等“沉痛”的教训,但我却无可救药地步入他的后尘,在识得几个字的时候就开始搬动那些沉重的大块头了。第一部挑中的是有好些美丽插图的《红楼梦》,小学没毕业就“啃”这书的确很吃力,但我终究还是“啃”了,当然是囫囵吞枣。不过,多年后重读就不只是大观园富丽神秘、林妹妹聪慧多情却又命薄如纸让人怜爱的感受了。曹雪芹怀着深挚的爱意和悲悯的同情,用历史与未来、现实与理想、哲理与诗情,并饱蘸着血与泪创作出来的这部奇书,其幽暗温婉,结构纷繁,人物细腻,情感充沛,可谓是中华文化底蕴深厚的结晶。读了不免生出追求雅致情趣和宠辱不惊的淡然心态,像嵇康的归隐、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一样,使人向往那种闲看庭外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舒云卷,去留无意的美好意境。
  我并不是因了“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而读书的,我的猪草背篓和薄被子里藏不下这么明朗的期盼,但我感谢它免了我“井底之蛙”的嫌疑。要不我怎么知道苏杭的青瓦白墙、石板里弄和小桥流水;没去过济南却晓得千佛山、大明湖、趵突泉。浮世的尘埃早已落定,流金岁月俱往矣,还听到大漠关山处的金戈铁马声声;时代音乐广扬的摇滚声乐中,仿佛有万马奔腾,其曼妙如战国之编钟,远古之琴瑟……
  正是这一代代历史沧桑的更迭,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演绎,一个个鲜活人物的回肠荡气,叠起我人生的精神阵容,让一段平凡的生命偶尔也闪现出精致的神韵。
  很多时候,我喜欢把美丽、温暖、刺激和疯狂这些词语与欲望联想到一起,那是一种能给人精神或感官上的愉悦的享受。读一篇美文便有此感受,常常如饮醍醐,是从感官到心灵的高度享受,抹去浮躁淡化了功利,颐养了灵性,使生命超然于物外。
  文字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责任,更透着希望。书是神圣而坚韧的,不会像统治者的权柄那样脆弱而虚妄,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朝代灭亡了,文化仍然蔓延,书香仍然飘散。书香之香,营养丰富,养人怡情,修心宜性,于我是永远控制不了的欲望。其对心灵的洗涤,对灵魂的鞭策,岂止是一杯红茶、一壶穿肠老酒所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