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风景异

□游宇明

字数:1265 2022-11-09 版名:文苑
  湘地遍布花朵硕大而又优雅的木芙蓉,故有“芙蓉国”之称,这里的季节有点奇怪,夏季像南方的海岸线一样漫长,四月初启程,一直延续到十月初,整整六个月,你用鞭子都抽不走;冬季次之,十一月下旬开始持续到来年三月初,也有四个来月;至于春秋两季,则属于“搭售”了,一般都只有一个月左右。如此气候跟“芙蓉国”的地形密切相关。它处于云贵高原向江南丘陵、南岭山脉向江汉平原过渡的地带,三面环山、朝北开口,境内有平原、盆地、丘陵、山地、河湖,自身生发的热气和北方来的寒潮都不容易散发出去,因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局地气候:热时像非洲,冷时像北极。
  “芙蓉国”春秋虽短,特色却颇鲜明,春天到处山花烂漫、虫鸣鸟喧,秋天则是瓜果满垄、枫红满天,一点没有辜负季节的厚赐。疫情期间我不太喜欢出外,每天不是上课,就是读书、写作,即使是置身校园,也能体会到江南浓浓的秋意。
  秋日的校园里最先吸引我的植物是外语楼前的紫薇。紫薇是这所大学的常规花种,教学楼前、图书馆旁、学校宿舍区、家属楼绿化带遍地都是,花期也挺长,少说也有三个月,但我以前一直叫不出它的名字。后来跟一位学农的朋友去数十公里外的龙山,恰好遇到了一株数百年的老树,向朋友请教,才记住了这个诗意的名字。紫薇虽然带个“紫”字,开起花来却不管不顾,有紫色的,也有红色的、白色的,这正应了人世间一种现象,越是有才华的,越是不拘一格,甚至性情张扬。紫薇的花多而且密,一团团锦簇于树枝上,如泡发的银耳,又像冬天的大雪球,美艳至极。
  桂花也是这座位于地级市的二本校园的常客。它躲在密密的叶子间,细细小小的,米粒一般,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它开始香了,甚至香得整个校园都像喷了空气清新剂似的,你才会关注到它,也才会认真地打量它几眼。校园里的桂花有金桂、银桂之分,金桂色泽橙黄,有贵族风范;银桂颜色洁白,有富家气象。老家人喜欢说“八月桂花香”,那个“八月”应该指的是农历,不过,我感觉近年来桂花的花期有所推迟,常常要到阴历九月初才会姗姗而来。桂花也懂心理学,知道美好的东西需要让人稍稍等一等,等了,我们才会珍惜。反过来说,世间的好物其实都应该珍惜,不管它自身是不是如桂花一般矜持。
  校园的秋天最让我欣悦的莫过于白果树了。二十多年前的夏天去大熊山,在熊山寺旁的山坡上见到那棵硕大的白果树,真的把人吓了一跳。白果又称银杏。大熊山的那棵树已活了一千五百多年,树干比五六人合抱还大,树高起码五六十米,树冠覆盖的面积应该有数千平方米,它被誉为“中华银杏王”,绝对是实至名归。后来去女儿工作的嘉兴游玩,在三塔路上见识了那一排排参天的白果树,尖塔一般,地上遍布着被秋风吹拂下来的金色叶片,一片片如铜钱,我的眼睛恨不得与这些叶子时刻黏在一起。我所在的校园白果树不多,也没有一块区域或一条道路全是栽满此种树,但它不时显露的身影总让我联想到过往的经历,联想到生命中的种种愉快,联系到诗歌、激情、数十年的文学道路。世间许多事物原本只是自然地生存于天地之间,一旦渗进人的情感,它便可以显出非同一般的美好。
  我喜欢湘地的秋天,喜欢现在这种和平、宁静、深怀梦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