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重要节日,当推冬至。冬至不仅是二十四节气中具有时令标记的节气,而且是与新年媲美的人文节日,有“亚岁”之誉,也称“冬节”“长至节”。时在阳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到二十三日之间。这是先民独创的一项文化遗产。依照天文历法学的诠释,大雪过后十五日为冬至,这一天太阳经过冬至点,北半球白天最短、夜间最长,古代典籍将冬至称为“长日之节”。古人说:“十一月中。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东汉崔寔《四民月令》:“冬至之日,荐黍羔。先荐玄冥,以及祖祢。其进酒肴,及谒贺君师耆老,如正旦。”可见从汉代起,冬至民间敬贺的对象扩大,不仅有天、地、君、亲,还有老师,冬至节日增添了新内容,赋予它更丰富的人文色彩。
把尊师敬老纳入治国方略始于汉代。汉武帝独尊儒术,创办太学,置五经博士,作太学专门的教官。到东汉,光武中兴,汉光武刘秀是王莽新朝入长安学《尚书》的儒生,好经术,以“儒门正宗”自诩,于洛阳开阳门外重建太学。他儿子汉明帝刘庄,重视教育,尊师重道之风大兴。汉代太学尊师重道,除冬至敬师外,学生日常学习中必须严守师法或家法,传承老师的学说。那时博士讲经都是口头传授,凡老师所传授的,弟子所学习的一个字都不敢有出入,口授抄写,唯恐讹误,严格遵守老师的教授,不能有任何改变。所以西汉学校师生偏重于师法章句训诂,不允许对义理内涵作自由发挥,只专一经,成一家之言,很少能兼通几经的。这就叫重师法。《汉书·儒林传》载,汉儒孟喜从田王孙学《易》,因改师法就不能进太学当博士,而张禹重师法,入太学,当了教官。在学校,西汉重师法,东汉重家法。东汉讲经,论述编注繁盛,各家支派多,自然重家法。
汉代敬师,还在太学举办尊师敬老之仪。汉明帝永平二年(公元59年)十月,太学隆重举办尊师敬老典礼。礼仪前,汉明帝选德高望重的李躬为三老,曾担任过明帝老师的博士桓荣为五更。选三老五更就是尊重年尊才高的知识老人。举行仪式时,先派遣使者驾安车到太学讲堂,迎接事先已在这里斋戒的三老五更,之后汉明帝亲自去迎接,待三老五更下车,向皇帝答拜,皇帝作揖回礼。宴会开始后,皇帝挽起袖子,割下祭肉,恭敬地进献于三老五更,宫廷乐队高唱《诗经·小雅》中的《鹿鸣》,殿堂内外,轻歌婉转,气象肃穆,礼仪庄严。宴会后,李躬、桓荣去宫谢恩。
自从汉明帝确定以三老五更为中心的皇家敬老尊师后,历代王朝君主纷纷效仿,以这种方式作为实行理论道德教育的传统仪式。
汉代学童读书拜师以十一月为准。学生初见业师,必先奉赠礼物,以示敬意,称“束脩之礼”。《四民月令》载:十一月(冬至)“命幼童入小学,读《孝经》《论语》篇章”。汉代以孝治国,读《孝经》《论语》重视孝道,尊崇孔子,作为冬至敬师的重要内容之一。
冬至敬师最盛是宋代。据《东京梦华录》载:“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祝往来,一如年节。”这天开封城内,无论是官员,还是寻常百姓,穿新衣,摆设酒宴,祭祀先祖,向尊长、老师祝贺。冬至日,开封的大小官员穿新朝服,参加朝廷组织的团拜会,书院举行朝贺会,敬孔拜师。宋人把冬至看得跟过年一样重要。
汉代勃兴的冬至敬师新风,如一泓清流,涓涓而来,流入太学、州学、县学,也入了私塾讲堂。
唐武德二年(619年)于国子学建孔庙祭孔。明清时代州县立孔庙,亦称文庙,遍布各地的私塾,冬至敬师,不仅祭孔,还要拜师。以汉风唐韵文化遗风浓厚的陕西为例,关学宗师张载创立的横渠书院,弘扬关学的西安关中书院、三原宏道书院、泾阳陕甘味经书院、蓝田芸阁书院等地方学校都有拜师活动。关中地方县志留下了各地私塾拜师记录。如清道光《咸阳县志》载:道光年间(1821年—1850年),咸阳县各乡镇私塾在这天进行祭礼活动,家长或拜访老师,或设家宴热情招待老师。清宣统《泾阳县志》说:清末溥仪宣统年间(1909年—1911年)泾阳县冬至日设盛宴谢师。三原、泾阳是关中人文荟萃之地,每逢冬至举办敬师会。在一些地方志民俗资料中,记载民间冬至敬老敬师之俗颇为醒目,丁世良、赵放著《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北卷》载:山西虞乡等县,冬至另有一番情景,“各村学校于是日拜献先师。学生各备豆腐来献,献毕群饮,俗呼豆腐节。”地域不同,各地敬师之仪,不尽相同。冬至正是农闲,有些地方敬师仪十分隆重,督学要带领家长和学生,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入校慰问老师,督学手端方盘,盘中放四碟菜、一壶酒,还有核桃、枣等土特产,入校后,让学生向孔子像叩头,再向老师叩头请安,学生家长向老师作揖问候,送酒菜土特产。学生为老师打扫房间,之后,大家围坐一起,督学、家长与老师喝酒,老师还分给学生每人几个核桃、枣,气氛热烈,呈现出一片节日喜庆的景象。
教师以传授知识为业,知识能改变命运。许多穷乡僻壤的幼童入学,痴心读书,改变了命运,成为社会有用之才。回首往事,老师启迪后学之功岂能忘。每逢佳节,恩难忘,情难舍,天地为纸,江河为墨,也写不尽对恩师的感谢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