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儿是一所中学的英语老师,她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就购买了一台电脑。
那个时候,我对电脑知之甚少,只觉得稀奇好玩,便凑在旁边看热闹。女儿见我看得那么专注,便说:“老爸,你也玩玩吧!”我连忙摇头。“我教你!十几年前,我刚学会走路,你就教我唐诗、宋词。现在我教你……”女儿接着又认真地说,“电脑是个学习的平台,不是用来玩的。第一,你要认真学,不准半途而废;第二,要努力学,争取一个月,最迟三个月毕业。”我笑呵呵地满口答应:“那是当然,我得争取做闺女班上最聪明的学生,就像当年你给老爸争光一样。”
此后的每一天,只要女儿一回家,我就被她“拽”到电脑前。起初是教我练鼠标,尔后就教我背口诀、练打字。那打字的口诀,我倒是两三天就背得滚瓜烂熟,只是操作起来,那十个手指笨拙得如猪蹄似的,半个钟头才拼出几个字。女儿很耐心,把着我的手,要我背着口诀一个字、一个字地敲键盘……
那天,女儿一进门,见我又在用鼠标玩蜘蛛纸牌,便将肩上的挎包往电脑桌上重重一甩,虎着脸,气冲冲地吼起来:“要你练打字,又玩起游戏来!关机!马上给我背口诀!不背完五十遍不准放学……”那神气,真像老师训自己的学生一样。那一刻,我虽然被女儿训斥得满面通红,但我心里明白,女儿一定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心里烦躁呢。心烦,就让她发泄好了。于是,我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冲她憨憨一笑,便摇头晃脑地背起口诀来:“王旁青头戋(兼)五一,土士二干十寸雨……”那个憨厚的学生娃娃样一下子便惹得女儿“扑哧”笑了,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角,笑得妻子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女儿乐着对她母亲说:“妈,你瞧老爸那模样,极像我班上的一个学生,那学生虽然学习不怎么样,可特招人喜爱,不管你怎么训他、罚他,他总是冲你笑呵呵的……”
打字,我最终没有学会,是女儿帮我买了个手写板,才解决了这一大难题。但我却真实地领悟到电脑是个学习的平台,也是我们父女心灵沟通的桥梁。当女儿教会我如何搜索资料、储存东西、申请QQ账号、发电子邮件后,我便有些懈怠了。不是学不会,而是故意扯着嗓子将她“拽”到电脑前,问这问那,从她的脸上,读她一天的经历……
那几天,女儿因为没评上职称在家生闷气。我便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把她叫到电脑前,写出“上善若水”四个字,请她帮我百度一下这四个字的释义……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十几年我的电脑水平,按女儿的评估:老爸考电脑理论知识不行,实际操作还可以,只是隔三差五要出些“故障”……
女儿真的长大了。
今年元旦,在我七十岁生日的寿宴上,女儿的祝酒词说出了我的心声:“十几年前,我教父亲学打电脑,他老是学不会打字,还常常把电脑搞坏,那个时候,我认为他是我最笨的学生。后来,我明白了。最笨的那个学生原来是我。他哪是在学电脑,他是借电脑这个平台、这个桥梁在教我如何做人。他心里想的、关心的,是我每一天的工作和生活。特别是我成家后,懒得回家的我是不是还像他想念我一样,将他放在心底最温暖的地方……”